十一个来自海市的老乡捧着盆呼噜喝粥,不时还呷口劣质烧酒,气氛倒是难得的融洽,许乔喝粥的模样不同于王会计他们,慢条斯理的,看着还是有几分雅态,只是那个罐子却有些不伦不类。
老酒喝到酣处,大家的面都红了,海市男人大都不擅饮酒,八成以上都是一杯倒,眼下这几个男人便是如此,尤以营业部主任及许乔为最,酒没喝几口便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话也多了不少,叽叽咕咕的很聒噪。
“我老婆说她已经在托人走关系喽,运气好的话,明年开春我就能回海市了,就算是劳动改造我也要回自家屋门口哉。”营业部主任炫耀地说着。
当然如果他真的能够弄回海市,确实是值得大家伙羡慕的,这里的人谁不想回海市呢?
只除了沈娇爷孙俩,还有神秘的赵四。
许乔也得意地说道:“我家里人也在帮我走动关系了,广发,我们俩说不定能够一道回去呢!”
“哎哟,这可真是件好事,来来来,碰个杯!”营业部主任兴奋地与许乔碰了碰杯,咂一口酒,脸涨成了猪肝色。
王会计他们都羡慕地看着这两位即将要脱离苦海的同伴,心里却都琢磨着家里还有什么关系可以利用上,早点能够逃离这个鬼地方。
营业部主任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教训众人:“关键时候,该低头就要低头,该舍得就要舍得,像老周,你只要把酒方子交出来,保证是我们一群人中最先回去的。”
周掌柜脸一下子就黑了,冷冷道:“酒方我老早就交出来了,哪里还有什么酒方?你不要胡说八道!”
营业部主任大概是心情极好,也不同周掌柜计较,皮笑肉不笑地笑了几声,便懒得搭理顽固不化的周掌柜了。
他转过头来继续教训沈家兴:“沈老哥也是一样,钞票哪里有小命要紧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鬼地方哪里有海市好哦,我宁可回海市要饭都不要呆在这里喽!”
沈家兴淡然一笑:“我哪里还有钞票,家里的东西都让学生砸的砸,烧的烧,抢的抢,儿孙们也同我断绝关系了,只剩下娇娇一个小孙女陪着我这个老不死的,我觉得留在这里挺好,凭双手吃饭,不闹心,挺好!”
大家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他们还是头一回听沈家兴说起家里的事,没想到这么惨,是真正的众叛亲离呀!
这要是换了一般心志不坚的人,老早扯根裤腰带吊房梁喽!
“唉!”
大家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伤心事,俱都面色黯然。
“会好起来的,我们要相信政府!”
吴伯达打起精神打气,只是却没有人相信,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已经掉进了大坑里,任他们怎么努力都不出这个坑,也看不到坑外的世界。
面包、牛奶、小车、洋房……
这些东西都已随风飘逝,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陪伴着他们的只有这些永无休止的杂粮菜粥,他们甚至连顿杂粮干饭都不敢煮,因为干饭费粮食,吃了上顿便会没了下顿了。
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沉重了,刚才的欢歌笑语消失不见,只剩下喝粥的呼噜声,以及周许两位掌柜的叹气声。
营业部主任同许乔两人当然是不会哀怨的,回家有望,他们的心情可别提有多好了,此刻他们思考的是如何才能够在这个鬼地方的最后时光,过得更轻松一些,更美妙一些!
就算是喝杂粮菜粥起码也要享受到回家就有现成热粥的待遇吧!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交换了暧昧的眼神,营业部主任清了清嗓子道:“我这里有个提议啊,大家看看看怎么样?”
哀伤的众人看向他,营业部主任又清了清嗓子,眼睛闪了闪:“我是这么想的,我们这么些人聚在一起是难得的缘分,就应该相亲相爱,互望互助才好对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