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眉一听这声音便如被点了穴一般,手中那只黄金绣球便落在桌子上,一个不稳又从桌上滚到地上,骨碌碌滚到门边那只穿着黑色缎鞋的脚边。
门边那人弯下腰来,袖中露出一只白如霜雪的手,拾起了那只黄金绣球,他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看,皱眉道,“这是哪里来的?”脸上那神情十分奇异,像是觉得这东西不该存在一样。
杨眉一滞,连忙指向卫阶,“他……他拿来的。”刚一说完便在心中暗骂自己,明明是要质问他的,怎么又搞得跟小媳妇欠他钱一样?答个毛的话啊……还撇清得那么快,丢不丢人?
卫阶却不在意,仍然懒散地坐着,“是我拿来的。”
拓跋览指尖一动,那绣球便被他塞入袖中。他收了绣球,走过来在杨眉身旁的椅上坐下,平淡道,“侍卫长大人怎么又在这里?”
卫阶道,“我不能在这里么?”话一出口才发现这话好像已经说过一遍了,回想刚才杨眉问他也是这么答的,所以今天怎么回事他就有这么多余么?他不由心中愤愤,便白了杨眉一眼。
杨眉却全不留意,脑子里正转得飞快琢磨怎么质问拓跋览那些风流往事。
拓跋览闻言,漠然道,“侍卫长大人镇日游乐,难怪会让贼人杀到御驾面前来。”
卫阶一听这话还了得,整个人便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一蹦三丈高,待要骂回去又着实理亏,张了几下嘴也没说出话来,一时气得满脸通红。
杨眉无语地瞟了拓跋览一眼,心道这人嘴也太毒了,你一个他国特使跑来教训别朝官员,这都哪跟哪的事儿啊?忙打圆场道,“昨晚那也不全怪你,你那不是奉旨游湖去了嘛,你若在御船上,定然不会让陛下遇险的。”
卫阶被她说得有了个台阶下,便慢慢坐了,脸上青一时白一时转了几个圈才略略好些,刚端了茶杯要喝茶,又听拓跋览道,“身为御前侍卫总长,自己不在便要官家遇险,这种侍卫长要来何用?”
卫阶将手中那茶杯“哐”地一声顿在桌上,茶汁子立时溅了一地。
杨眉感觉再这样下去这两人非得打起来,忙朝卫阶使眼色,又转向拓跋览,打岔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拓跋览却不看她,端起茶杯用那盖子拨了拨浮末,淡道,“本督有公务去拜访卫侍卫长大人,却不在营里。本督听闻大人身在此处,便寻过来了
。”
杨眉被他一句话噎得一口气上不来,所以她这是在这儿自作多情了这半天,结果却人家却是来寻卫阶办公务的……她站起身,咬牙切齿道,“既然二位大人有要紧公务,便请慢慢商议,小女先行告退。”说完一拂袖子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走到院子里越想越气,又气冲冲跑回去,刚一进门就见里面两个人都立在当地,她也懒得去想这两个人是在做什么,向卫阶道,“昨晚的确是特使大人救了你的命,那些谢礼,你还是留着给他吧!”
杨眉说完便昂了头走了,回到屋中越想越觉得自己特别的给力,美滋滋地回味了好半天。还没美上多时,一想起拓跋览跟不知道几个人滚过床单都没想着来解释一下,心里那调料铺子便又醋汁弥漫,又酸又涩的难受无比。
她趴在桌上颓废了好一时,觉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便转去后园药圃探望自己前几日种下的药草,刚走到园子门口便与别院齐总管遇个对头,随口问道,“那两位老爷走了么?”
齐总管躬身回道,“都走啦,刚刚一块儿走的,卫大人言道呆会儿要去山里寻猎,回头抓几只山鸡给小姐加餐。”
杨眉一滞,这个卫阶是把她这里当什么了?别人往姑娘家里都是送花,就他天天往她这儿送肉……又问,“特使大人呢?”
齐总管莫名道,“刚才就说了……走了……”
“我不是问你那个!”杨眉恨道,“我是说……特使大人有说什么么?”
齐总管“哦”了一声,果断道,“没有。”
杨眉一滞,好你个拓跋览!一顿足便自走了,走两步又回头向齐总管道,“收拾包袱,我们明天回建康!”说完仍不解气,又命,“现在就收拾,收完就走!”
齐总管只得答应了,摸着头琢磨了半日,没想到小姐这么生气,那可幸亏没告诉她特使大人一直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连敢凑过去打帘子的丫环都找不到,还是他老齐乍着胆子把人送出去。
杨眉这一气便连药圃也不去了,转回去命令东平立即收拾包袱。东平不敢违命,只得带了两个丫环一通折腾,到了日头偏西才收拾妥当,别院又拾掇了马车。
杨眉上车前吩咐齐总管,“一会儿你去趟南院军营,跟卫将军说我回建康了,过几日再回。他那野鸡……让他自己烤了吃吧!”她虽一肚子气闷,说到这里还是由不住好笑。
一切安排停当,主仆两个带着几个护院家丁便从黛山款款回京。
杨眉越走越是沮丧,这么一走,以后想见拓跋览,只怕没那么便宜,南安王府可不像她那小别院,想进不易,想出更难,更不要说还有那个横竖看他们两人不顺眼的顾王爷镇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