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眉就这么看着他,渐渐便觉那目光仿佛有了实质,非但缚了她手脚,竟是连心魂都缚成一团,让她软作一团,不想挣扎,不想动弹。
默默坐了一时,杨眉开口劝道,“大人,请早些启程吧,迟了恐生变数……小姐她仍在建康等着府督平安回去哪。”
谢览仿佛有些恍惚,待听明白她的话,便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竟朝她打了个躬,“多谢姑姑……带来南边消息。”
杨眉便还了一礼,柔声道,“盼大人尽早平安南归。”
谢览稍稍诧异,抬头看了看她,复又点头,“多谢姑姑。”说完便开了门自去了。
杨眉出宫回了下处,第二日一大早便有高进派人来回话,言道贵妃已经离京。过不多时谢瑜也过来,杨眉仍旧易了容,含了变生丸,两个人驾了车一同往燕京城门来。
等了不多时便见羽府卫队出来,这一次后面跟着的却不是常见的那辆马车,而是北帝御辇,御辇出了城门便停了下来,有两个人携手出来,正是北帝拓跋揽胜和谢览。
杨眉躲在人群之中,见那拓跋揽胜身形十分高大,面貌虽不算英俊,却处处透着刚毅,若不是早知他已六十有三,单看面貌也就将将四十出头的模样。他对谢览十分和蔼,拉着手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才松开他。
谢览便在御辇上跪了,朝他行了礼,口中说了几句话。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杨眉便见拓跋揽胜拉着谢览下了车,牵着他到一匹马前停了,又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杨眉正看得出神,只觉身边有人拉他,回头见是谢瑜,便十分不耐烦,“做什么?”
谢瑜递过一只匣子,并一支笔,“三小姐此时便把婚书签了吧。”见杨眉并不动弹,便朝不远处拓跋揽胜指了一指,“我此时若扑过去向拓跋揽胜哭诉,就说前几日受谢大人威胁无法说出实话,你那谢大人还出得了京吗?”
杨眉抬眼见此时谢览已经翻身上马,只得接了那匣子过来,打开一见里面是一沓子文书,略略一瞧,竟有一份通婚书,一份答婚书,并一份在官府媒氏那里戳了印的官制婚书。杨眉竟无语凝噎,想不到古代居然也有结婚证这东西,便问谢瑜,“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些?”
谢瑜道,“三小姐无心俗事,我只得自己多费心啦,答婚书三小姐先代签吧,日后谢瑜再找顾王爷补个字。”说着又指了指婚书上的证婚媒介等人姓名,“这些人三小姐只怕不认识,都是徐州谢氏名宿耆老,那位谢大人——”说着朝谢览处抬了抬下巴,“也是认识的
。”
杨眉一时语塞,此时别无他法,也只得在答婚书上画了一个押,见谢瑜又递了印泥过来,便又按了个印,忍不住讥讽道,“你可真是处心积虑。”
谢瑜收了婚书,“谢瑜资质寻常,想娶娇妻入府,只得加倍努力,所谓天道酬勤,如今看来还是古训有理呀。”
杨眉翻了个白眼不去听他那些胡说八道,自揭了帘子望向窗外。此时羽府车驾已经启动,渐渐去得远了,天边唯余一点烟尘蒸腾云上,渐渐地终于也散了。
“人都走远啦,别看了。”谢瑜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便自驾了车出发。
杨眉一见方向不对,皱眉道,“这是去哪儿?”
“回徐州。”谢瑜道,“本想在燕京与你成礼,却不敢怠慢小姐,我族中人如今都在徐州,还是回徐州我族中,再让小姐风风光光下嫁于我吧。”
杨眉一把拉了缰绳,“我不去。”
谢瑜回头看她,眼中全是森森的阴气,他突然笑了起来,露在外面的牙齿都是白森森的,“三小姐这是要反悔?”
杨眉耍横道,“我今儿累了,要回去歇歇。”
谢瑜死愣愣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杨眉只觉眼前这人面色苍白,眼圈儿却是黑的,整个人透出一股子阴森的鬼气,禁不住有点哆嗦,嘴上却丝毫不服软,“本小姐昨儿没睡好,今儿想歇歇,你这破马车颠得屁股疼,本小姐受不了!”
谢瑜便点了点头,“那就明日走。”说着把那马车掉了个个儿,又回了燕京。
杨眉感觉此人多半有些疯颠,一到了谢府便自回了屋子呆着,吃饭也不曾出来。好容易挨到晚上,听到窗上声响,杨眉赶忙爬起来,一见来人便急问,“怎样,贵妃和阿览都出京了吗?”
那人随意往桌上一坐,却不说话,悠闲自在地上下打量这间屋子,口中啧啧有声,“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州谢氏都凋零成这样了,还能维持这种派头。”
杨眉上前便踢了他一脚,“路春,我问你话呢?”
路春便嗤笑道,“能耐不大,操心的事倒挺多。贵妃和府督都出城了,府督这会儿只怕都快到中州了。倒是你,现如今还在谢瑜这儿是要做什么?跟小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