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移到他瘦削的面颊上轻轻摩挲,只觉心中酸涩,难以言表。
邵之剑在门边探头,见谢览睡着了才敢进来,又从杨眉怀中拖了他手出来,诊了一时,点头道,“少时退了热,这一关便算过去了。”歪着头打量杨眉一时,笑道,“做什么这般愁眉苦脸的?”
杨眉一肚皮官司没一句能跟他说的,只叹了口气,也不言语。
邵之剑在她脚边的小杌子上坐了,轻声道,“我认识阿览这许多年,除了军政事务,还头回听他一气说这许多话。你莫听他嘴上说得凶狠,心中不知有多偏着你呢。”
杨眉出了一时神,叹息道,“我不是怕他不偏着我,我是怕……”
邵之剑等了一时未听她继续,“怕什么?”
怕他自苦太过。
杨眉摇头,心中想起一事,便吩咐邵之剑,“你照看一时,我需回府内走一趟。”说着便将怀内人轻轻移向枕上,给他拢了被子。
正待起身时,却被邵之剑伸臂拦住,没好气道,“大小姐,您有什么事儿我派人与你办去,且踏踏实实呆在这儿吧,否则待这一位……”他瞧了谢览一眼,“这一位醒了,我们又是没法交待。”
杨眉拿定主意谢览身体不康复便不回郡主府,方才本想回府叮嘱东平些事务,再取些家常衣物和器具来,被邵之剑这么一拦,尴尬道,“胡说些什么?”
邵之剑一把扯了她重又坐下,转脸见谢览睡得仍是深沉,探手在他颈边『摸』了一『摸』,知他早前消损过度,又服了退热安神汤『药』,此时无论如何也是醒不过来的,便在榻边坐了,向杨眉道,“你要办什么事且说来,我与你安排。”
杨眉只得说了,邵之剑嗤笑道,“需备些什么衣裳器具,我马上让路秋去置办…”说着便走到暖阁门口吩咐几句,再转回来时脸上便带了笑意,“你也总算想明白了,我还道你仍要与他置气下去呢!”
杨眉无语道,“我几时与他置气?明明是他不肯理我。”
邵之剑道,“我只知他昨日醒来没见你,那神气简直……我和路秋都不敢与他说话。”说着又疑『惑』,“方才听好些人说谢瑜今日入宫贺岁,竟在御前犯了五石散『药』瘾,陛下龙颜震怒,下旨申斥,严禁各宗室各府衙再用五石散取乐,这是怎么回事?”
杨眉全无兴致聊谢瑜的八卦,“就是这么回事呗。”
“你莫来糊弄我。”邵之剑笑道,“旁人不知,我可是知道的,谢瑜虽用五石散,却远未成瘾,再者五石散这玩艺儿只听说有服后升了天的,却从未听说有未服犯了瘾的,到底怎么回事?”
杨眉大是吃惊,“不可能,今日在御前我明明见他『药』瘾犯了的样子,还以为他犯了什么病症,煞是吓人,若不是阿览让陛下速传太医,说不定便犯病死在御前呢,谁料太医竟说是『药』瘾犯了的症状……”
邵之剑打断道,“你说阿览让传太医?他那本事瞧一眼便知是什么病症了,传什么太医?”
“那也不可能让阿览与他看病吧?”杨眉忍不住便替谢览申辩,又愤愤道,“谢瑜这种人,由他死便死了吧,还传什么太医?阿览实是滥好心。”
邵之剑闻声一个哆嗦,朝榻上昏昏睡着的谢览瞧了一眼,拖长了调子,点头道,“原来如此啊……果然——滥好心——”
杨眉感觉他神气不对,却也懒得深究,只问,“阿览昨日为何进宫?”若不是顶风冒雪这一番折腾,只怕还未必会病重到这般田地。
邵之剑正待答话,却听榻上有窸窣之声。
杨眉回转头见谢览闭着眼睛在枕上不住辗转,仿似入了梦境,她一时心惊,忙扑身过去,在他额上『摸』了一『摸』,竟触了一手黏湿的冷汗,便见他那淡白的双唇不住翕动,极轻的唤了一声,“阿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