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司空见惯……呃，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准确，应该说，这是一个很符合人们印象中的杀人现场。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正常时候大概是个很有气度的老人，然而此刻他却只能捂着胸口痛苦的在地上蠕动着，灰尘混合着血水沾染在他的衣服上，卑微而又可怜。原本戴在脸上的细框眼镜在一旁摔成了碎片，一堆血泊的在他的身下缓缓的蔓延扩大——只有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原来一个人的身体里的血液居然能多到这种地步。
老人很明显还没有死去，虽然也差不多了，但还有着一口气在，他甚至都没有陷入昏迷，蜷缩在地上，死死的捂着自己的胸前的伤口，想要阻止那些被关押在他身体里的红色囚徒的越狱。
然而那终究只是徒劳——“自由！”它们高喊着，然后欢快的从那座监狱里跳跃出来，粉身碎骨。
“救……救……”老人嘴里虚弱而含混的念着什么，却被周围围观人群的吵杂声而淹没，胸前伤口的剧痛以及血液大量流失而带来的全身痉挛抽痛折磨着他，那痛苦淹没了他，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甚至连呼吸都变的费力，只能像是一只被扔上了岸的鱼一般，瞪着那一双眼睛，嘴巴徒劳而虚弱的开合着，却获取不到丝毫的空气。
然后，他死了，死的那么的理所当然，合情合理，死在救护车和警察的到来之前，死在一堆或是不知所措或是看热闹看新鲜的人的围观之中。
这或许也算是他的幸运，起码他死的时候身边有那么多人看着他，陪着他，而世界上却多的是死时孤寂枯寡的无名尸骨。
……
……
如果是过去的叶朔，或许这时候会点根烟，感叹下世事无常，带着被王萌传染的文青劲儿伤春悲秋下，或许还会约上朋友喝杯酒，和周围的人唠叨下这件新鲜事，然后互相劝诫下生命可贵，生存不易之类的东西，喝上满满一大碗鸡汤——然后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淹没在无数鸡零狗碎的琐事中，生活继续。
但那是过去，现在的叶烁的话……
“看够了吧？看够了要不咱走？”叶烁对着边上露出了在惊恐慌张震惊之类乱七八糟情绪糅合之下所产生出的极其古怪表情的白雪梅问了一句，那话语里面充斥着的皆是满满的无聊。
现在的叶烁压根不会有那种情绪，死人而已，她真是见的多了，别说这么完整几乎算的上是全年龄段的尸体，就是更猎奇一点的，什么碎尸啊，爆头啊，缺胳膊少腿拧成麻花的啊之类的她什么没见过，事实上，她亲手制造的猎奇尸体都不少——那俩基地里的基金会成员和那个什么博士异化体坟头草有没有三尺高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要给那些家伙立坟，那估计只能立个衣冠冢了，毕竟，要把那些混在一起乱七八糟的碎片拼起来可真的是不太容易。
听到叶烁的话，白雪梅回过了头，她看着满脸无聊的叶烁，惊慌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
“不知道啊，或许是谁精神病犯了，突然想捅人了？呃，可能就是刚刚新闻上说的那个？”叶烁十分敷衍的猜测着，看着白雪梅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有些无奈道：“我的姐姐呀，你还想在这看到什么时候？我是无所谓，你看着一堆血淋淋的膈应不？你还看不看房子了啊？”
“可是……有人死掉了啊，有人死了……”白雪梅语无伦次的说着，她指着那堆围观的人——确切的说是指着那个被围观的尸体，嘴里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弱弱的不断重复着这一段话。
叶烁感觉有些无语，心说这姐们当初拿斧头砸那山村里那家伙的时候不是砸的挺欢的么，那家伙死的时候可比这猎奇多了，怎么现在这副样子。
想了半天，不知道咋劝的叶烁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要不……咱再看会？”
好吧，叶烁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可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啥，这要死的是白雪梅亲人她还能安慰两句，说上几句“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可这完全是个不认识的路人……这咋劝？说“节哀”也不合适啊？
“叶烁。”白雪梅仿佛是终于捋清了脑子，虽然脸上还是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说实话叶烁都不知道她怕什么，那么多人在拍照围观呢还——但终究还是能好好说话了，“凶手肯定还在附近，甚至还在人群中，就像是小说中说的那样……是的吧？你能找到他的吧？”
“……”叶烁不太懂这位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怎么着，这是要她去抓人么？
果然，只听白雪梅接下来说道：“你之前说看到的那个奇怪的人，肯定和他有关系，说不定他就是新闻上说的那个杀人狂……你能抓到他的吧？”
“大概……不能吧？”叶烁有些头疼的回了一句。
“不！你肯定可以，就像当初帮助我一样，你也能帮助他们，帮助那些被杀死的人，帮助那些即将遇害的人……你肯定可以的！”白雪梅的语速有些快，两腮因为激动而浮现了两朵晕红。
“所以呢？”叶烁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实话她不太懂这件事到底是哪个地方刺激到白雪梅的什么点了会让她这么激动，以至于让她有些，呃……失态。
“所以？”似乎是没想到叶烁会这么反问，白雪梅愣了一样，随即高声道：“所以在有更多的受害者之前赶紧去把那个人渣杀掉啊！”
“大姐你声音轻点喂！”叶烁赶紧将白雪梅拉到了街边的小巷里，以避开那些因为白雪梅的高音而看过来的行人，有些头疼的问道：“姐们你到底想干嘛啊？”叶烁很好的隐藏了自己心里一闪而过的诧异，因为她注意到白雪梅说的是“杀掉”而不是“抓住”。
“我、我……我想杀掉那个人渣，那个杀人的人渣……”
周围的高大的房屋遮蔽了本就不怎么温暖的阳光，小巷里显得有些寒冷，而白雪梅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声音虽然恢复了平时的音量，却带着股阴冷而真实不虚的杀意。
叶烁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感觉对方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她试探着问道：“那个……雪梅，你当初真的是自己在家里待不住所以出来的？”
听到叶烁的话，白雪梅的念叨声一下子停止了，就如同在面馆时候那样，平静而阴冷的问道：“你想问什么？”那样子，和之前那阳光开朗的样子完全不同，完全判若两人。
“……没事。”叶烁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之前在回收了刘羽那个背包的特性时候叶烁获得了催眠的技能插件，连带着也获得了一堆关于精神方面的知识，再加上当初因为“朔”的原因，叶烁在被基金会收容期间靠着那台电脑查了不少有关于精神疾病方面的资料，所以叶烁对于这方面倒算的上是小有了解。
白雪梅这样子……短时间内情绪大幅度的变化，兴奋的时候很兴奋，阴郁的时候很阴郁，这样子，啧啧，叶烁肯定她很大可能在精神方面有问题——那个词好像是叫“双向情感障碍？”
或许当初的事儿还是对她有些影响的……不过这和她叶某人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