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打陈洛成。
陈洛成并不反抗,他反倒是笑了:“原来被人打,是这个滋味。”他转头看着裴秀英,“原来……真得很疼。”
裴秀英看着陈洛成,想冲上去抚摸他的脸颊,但是却被她眼里这冷冰冰的寒意钉在原地。
陈洛成说:“可是这么疼,他却说自己已经习惯了。他这么怕疼的一个人……说自己习惯了。”
裴秀英看着陈洛成的神态,心里原本的疼惜之情一下子削减了下去,她颤抖着声音:“你说出这种话,你还是我的儿子吗?简单都拿车撞你了,你还在为他们说话?”
简单——
也就是说,陈铮的亲生母亲,居然是简单?
苏暖暖想到那天陪着陈铮去美术馆的事情。陈铮当时是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自己亲生母亲的事情,所以想去看看她,看看她的画吗?
可是他并没有和自己的亲生母亲相认。相反,在见面的短短几分钟里,还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冷嘲热讽了好一会儿。
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病,所以不想让自己的母亲担心吗?是因为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所以不想让自己的母亲经受得而复失的痛苦吗?
陈铮……
苏暖暖捂住了嘴唇。
那个总是笑着、总是说着自己要报复一切、那个聪明的、那个骄傲的陈铮,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居然背负着这么多的东西。
裴秀英的余光看见了苏暖暖这副悲痛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一下子读懂了苏暖暖心里的情绪。
所有的人……都以为错的是自己吗?
裴秀英猛地冲过去,趁苏暖暖不注意,一下子把苏暖暖推倒在地上。
肉体上的疼痛,在精神上所受到的冲击面前仿佛是不堪一提的东西。苏暖暖的大脑甚至都没有感受到疼痛,她的脑子里不停的出现陈铮的面孔,仿佛感觉自己能够跨过时光,看见那个连降生都是被算计,生命一开始就是为了他人的孩子。
三个人,站成一个三角形,以飞鸟的视线来看,就是最荒唐的一幅图像。
金发碧眼的医生在电脑屏幕里做出夸张的表情,不停地强调着:“Mr.Chen,Ithinkyoudbettergetmedicaltreatmentrightnow……”
陈铮只是微笑着,仿佛是觉得他的表情十分有趣。看见陈铮这个样子,身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医生立马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如此的表情,也停止了自己滔滔不绝地说教:“Mr.Chen,IfindIalwayscantunderstandyouridea。”
陈铮在躺椅上舒服地挪了挪身子,找到一个最佳坐姿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杰弗瑞先生,我说了,我不想接受治疗。”
杰弗瑞发现自己实在搞不懂中国人的思维:“在我的印象里,东方人一般是要比西方人更看重生命,更看重活着的,可是你却完全是个例外。你好像根本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心里,但是亲爱的,蔑视生命是一个罪过,上帝是不会原谅你的。”
“可是中国并没有上帝。”
杰弗瑞咬了咬牙:“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应该学会爱护自己,每一个人都有爱护自己生命的责任。”
陈铮不置可否。
杰弗瑞继续说:“你的父亲找到我,希望我能够为你做手术,给你支付了高昂的医疗费,可是你却在拿让我治病的时间来和我聊天,你一点也不害怕,你父亲会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