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以指作梳,轻柔的梳理着他的头发,声音也如水一样的温柔,“阿岩,你累了,我去帮你放水,在热水里泡一泡,再喝点解酒药,好不好?”
她温柔的推开他,转身离开,哪知步子还没迈出去,只觉。间一紧,再次被他禁锢在臂弯里。
“南南,别走,陪着我,不要走!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萧卓岩喃喃的说。
“你真是醉了!”吉南南轻笑,“我们当然不会分开,你现在可是我的人!”她开着玩笑,哄孩子一样,说:“快松手了,乖,要听话,你身上好难闻,你是想把我醺死吗?”
萧卓岩这才放开了手。
吉南南去浴室放水,转回来时他却还是坐在床边发呆,一双黑眸带着醉意蒙着雾气,有点无辜和茫然。
这一夜,萧卓岩是在浴缸里睡着的。
他睡得很沉,鼻息微微。
吉南南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从浴缸里捞出来,弄到卧室,做这些事情时,吉南南一直觉得很好笑,都说男人喝醉酒时就是一个无赖的大孩子,原来这句话一点错也没有。
次日清晨清分,吉南南做了个奇怪的梦,好像养了一只小狗,很是可爱,不时拿粉红的舌头来舔她的脸,又痒又好笑,她笑醒了。
太阳已升得很高,初秋的阳光还是暖而灿烂。
从窗口望过去,天空蓝得像水洗过的一汪碧玉,让人烦恼尽消。
“我们就在中秋节结婚吧。”吉南南低低的说:“这样时间上赶得及,而且,”她轻浅的笑,“我喜欢这样团圆的日子。”
萧卓岩嗯了一口,轻声说:“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好。”
“还有一个月……”吉南南思索着,“那么,现在就要回T城准备了,该请哪些客人,该定哪里的酒店,还有……哦,对了,我爸爸和你妈妈还没见过呢!应该先安排他们见一次面。”
萧卓岩猛地一震,随即又笑说:“他们……不是见过了吗?”
“那是作为朋友,现在,可是亲家了!”吉南南笑得开心,转而想到程扬的情形,忽又转忧愁之态,“我差点忘了,我爸爸现在伤还没好呢!也不知中秋节那天,他脸上的伤痕能不能褪去,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真是该死,居然把一个老人家打成这个样子,太过分了
!”
萧卓岩应:“是,确实是很过分!”
一想到爸爸还在医院里,吉南南便有些躺不住,急匆匆的爬起来,对萧卓岩说:“你今天跟我一起去看看吧,你那天还说自己受伤,我昨晚检查你的身体,一点伤痕都没有,除了手上有点伤。”
萧卓岩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对不起,南南,我那天心情不好。”
“我知道,能理解!”吉南南白了他一眼,“那今天呢?心情好了吧?”
她轻笑着跳到他身上撒娇,萧卓岩只是笑,不肯起来,她便拿了他的衣服给他套上,嘴里念叨着,“乖,小岩,阿姨给你穿衣服,我们出去买糖吃!”
她撅着粉红的小嘴,一脸宠溺的神情,一双美眸流光溢彩,整个人像一个发光体那样光彩夺目,萧卓岩微微一窘。
可是,又非常享受这一点。
她的伺候啊……曾经,他每天都在梦想着。
由得她哄孩子似的哄他穿衣服,又哄他吃早饭,最后又哄他去医院。
两个人闹闹玩玩的,倒像是冲一切都冲得烟消云散。
他始终微笑,一直到了医院,到了病房门口。
看到斜卧在床上的程扬,那笑却有点勉强。
程扬看到他也是一愣,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吉南南那边早已忙开了,又是削苹果,又是帮他按摩身体,嘴里咭咭呱呱的说个不停,像个小女孩一样饶舌。
这样的吉南南是萧卓岩不曾见过的。
初识她时,她是温柔而文静的,视他如天如地,后来再见她,她强势却又妖娆,而现在的吉南南,却完全是一个在父亲面前的小女儿的娇憨神态,说起话来眉飞舞,说出的话更是没心没肺,自始至终笑个不停。
程扬也在笑,实际上他本来就是一个面带笑意的男人,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吉南南还是像他的,最像的是嘴角,父女俩都有弯弯的嘴角,即使是不笑时,也让人感觉温润如玉,恬淡优雅,笑起来更是好看,
萧卓岩的笑容,却渐渐敛去。
那天接到苼妈妈的电话后,他急急的赶去,那里已经围了一群人,苼妈妈紧紧的抓住一个男人不放,那人挣脱,可是,她抓得那么紧,指甲几乎深陷到他的肉里去。
他一看到那个人就有些发懵,很快他听见苼妈妈在叫:“是他!就是他!是他逼死了你的父亲!是他!”
他的头一下子有种说不出来的痛。
两兄弟一时冲动……
“阿岩,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嗯……”萧卓岩回神,对上吉南南温柔似水的黑眸,缓缓的坐下来,强制自己露出笑容,然后,尽量平缓自己的胸腔,他平静的答:“可能是昨晚的酒喝得太多留下了后遗症。”
“你呀,以后不吉喝酒!”吉南南娇嗔了他一眼,又说:“你帮我照看爸爸,我去找医生问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快一点去掉疤痕。”
她的身影轻盈的飘了出去,房间里立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萧卓岩只是闷头不语,程扬嘴张了又张,良久,才挤出一句话,“萧卓岩,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人都死了,请问程先生,你打算怎么交待?”萧卓岩冷笑。
程扬没有应声,转而又说:“你该知道,这一切,跟南南无关,我本来不打算认她的,可是……”
“你该走得远远的,你该让她永远不知道真相。”萧卓岩平静中,却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说:“可是,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我是一个父亲!”程扬的声音沧桑而痛楚,头无力的向床边靠去,额上有根筋在突突的跳,有种尖锐的疼。
“父亲?说得挺伟大。”萧卓岩嘲讽的说。
“萧卓岩,你得明白,你的父亲死,和我没多大关系,但也不能说没有关系。”程扬平静地道,倒没有萧卓岩那一种尖锐,而是淡定又圆润,“当年他投资失败,债台高筑。我也仅是他的债权人之一而已。催他还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我不去催,也还会有其余的人去催。你也是一个生意人,应该懂的?”
“……”
“我想那老妇|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当时,我……也只是接到你父亲的电话去了哪里。有些事情,如果你想听,我倒也可以告诉你。”程扬微微一笑,“只是,你父亲真的太没有用,太懦弱。欠下的钱,只想到一死了之,却不去找办法解决。”
“……”萧卓岩还是沉默,但比起刚刚,神情缓了一些。
他也不能否认,自己的父亲的确是太懦弱,承受能力太差。
投资做生意,亏本的事经常发生。
而失败,破产跳楼的事件,也不是就只他一件。
只是,偏偏,程扬是其实债权人之一,还是目睹他父亲死的人。
但是,其中的真相……
突然,程扬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时间咳得满脸通红,颤抖着手去拿身边的痰盂,却忘了自己指骨已断,手使不上劲,咕咚一声,人就栽到了地板上。
萧卓岩第一反应是动手去扶。
只动了一下,却又很快把手缩了回来。
只是这一缩,这一犹豫,却让刚刚进门的吉南南看到。
“爸爸!”她吃了一惊,马上冲上去扶。并查看程扬的伤势。
原本就残破不堪的额头被地板撞了一下,立马又开始流血。
萧卓岩出去找医生来包扎。
“没什么大碍,只是伤口绽开了线,不过以后要多加小心,人年纪大了,伤口愈合会比较慢不说,身体恢复的也慢。”医生边包扎边说。
吉南南默不做声的听着,目光在萧卓岩身上扫了又扫,当着程扬的面,她终是什么话也没说,程扬倒是一再安慰她,“不疼的,就是绽开了线而已,就像蚂蚁咬了一口,没什么的。”
“你是什么意思?”医院走廊里,吉南南对着萧卓岩怒目相向,她又是不解又是难过,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爸爸在那里挣扎而不施以援手?就算这个人不是她的爸爸,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他也不至于这么冷血吧?
萧卓岩无言以对,他没想到会赶得那么巧。
当时,他的确是有一刻迟疑了……却刚好让吉南南看到。
他微微敛眸,不给辩解,也不解释。
可是,吉南南想不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只得再次出口相问,“萧卓岩,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喜欢我爸爸!”
“没有的事。”萧卓岩终于出声,眸子微微闪,却猜不透想法。
吉南南哪里肯信,“我需要一个解释。”
萧卓岩在心里苦笑,他能说出来吗?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