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你的信封被我掉包过,这些才是他要给你照片。”叶窈喝了口咖啡,润着干燥的唇继续说:“现在,我也是自作自受了。”
姜晓棉没有先去看那些照片,她摇摇头安慰:“你不应该这样自暴自弃,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等着你去遇见,一路去收获。”
“你这是在对我灌鸡汤吗?不过你也只能灌这一句了,从今天起,我就不会出现在这座学校里了。”叶窈说完把目光投向学校的方向,满眼的目光凝成惆怅:“读到大学还要转学的人,无非就是名声败了,混不下去了。”
姜晓棉瞧见叶窈眼里的血丝,吸了一下鼻心酸,“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叶窈的声音忽然有几分得意:“我能成功地离间你们,关键的因素不在于我,而是在于你手机里的东西,在于向冬漾的看法。姜晓棉,你错过了向冬漾亲眼看见那些东西的表情,他又气又怒,甚至把火气转移到我身上,打了我一巴掌。”
姜晓棉怔低下头,把手指关节攥出轻微的声响,没有打断叶窈的话。
“虽然我不清楚你跟冼新辰之间的过往,但是你爱过冼新辰这回事,向冬漾有多在乎你,他就有多在意这件事情。如果爱是一杯水,我打小爱了向冬漾十年,多么满满的一杯水;而你的爱则是倒掉原先满满的一杯水,只接了半杯给向冬漾,而且玻璃杯还易碎。晓棉,我忽然发现,你跟他,真的不合适。”叶窈说最后一句时,微笑着闭目摇头。
确实,叶窈从拿出U盘要挟向冬漾的那一刻起,就看出了向冬漾对冼新辰的愤怒与嫉妒,向冬漾的愤怒与嫉妒就会变成隔阂;而姜晓棉则因为一个青梅竹马玩伴的插足,对向冬漾不信任就给他扣上了移情别恋,玩弄感情的罪名。
姜晓棉沉默着一言不发,也许是感此良言,也许还夹杂着一丝后悔吧。
叶窈看了一下时间,又往咖啡门口望去,她还在等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没有来赴约。
“我该走了,只是我还欠林深一句道歉,她很不乐意见我。曾经她遇到的混混,其实是我派去的,但是我没想要害她的命。刚好那个时候临近期末考,我只是想把她关上一阵子,以缺考的方法去惩治报复她。”
姜晓棉虽然吃了一惊,但是面对叶窈的坦白自首她平静在想,坏透了的叶窈,很好地验证了那句话,人之将去,其言也善。
姜晓棉想着要宽她的心,就说:“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不提起,谁都会忘记。再说林深不是这样计较的人,她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叶窈很明白林深的性子,也不多说,起身辞去:“她只对友好的朋友不计较而已。晓棉,我走了。”
咖啡店里的空调很凉爽,姜晓棉靠在玻璃边,她感觉到空气越发闷热了。马路边的黄犬大口大口地吐舌散热,汽车的鸣笛声驰响在虚空烘热的道路上。叶窈迈开脚步,强烈的光线把她的阴影投得深邃寂寥,衬着她淡绿色的衣服一晃一去,那片平地像能扬浮出氤氲飘散的青烟。紧接着,路过的电线杆,擦身的人车,绕过的街角…所有的街景在挥手告别那一句“晓棉,我走了”。
身影很快消失在那个烈日底下的夏天,阳光也倾斜埋进看不见的转角,交换出密密匝匝的楼房暗影。
在姜晓棉的记忆里,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叶窈。
叶窈今天的谈话,姜晓棉都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被她压着说不出来。直到叶窈走了,她才有勇气拿着那些照片一一仔细看去。眼神停留在那一张张要被解开疑团的合照上。
照片是姜晓棉和向冬漾在白头湖的合照。向冬漾拍的。
瞬间,姜晓棉的眼神像被蒙了一层流沙一样开始黯淡无光,真相让人晕乎乎的。她才知道,那天陪她去白头湖的人,不是冼新辰而是向冬漾啊!
也意识过来,她那天要对冼新辰倾诉的话,都进了向冬漾的耳朵啊!
于是,那封短信的内容被摊得明了。原来,他瞒着不说,心里也有膈应啊!
盯着这些照片,姜晓棉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她闭上眼睛,瞬间就有了那种失明的视线。疼出了眼泪。
姜晓棉回到学校,路过通知告示栏。
一份新贴的处分通知,足足写了三四页纸。打印机的油墨味在大太阳底下被熏陶了好些热气,纸张边缘也晒卷出立体的页距,真怕会着火烧起来。
“鉴于本校法学系A班的向冬漾同学和艺术舞蹈系F班的叶窈同学因发生矛盾口角导致另一名女同学失脚坠楼,事态的恶劣程度严重违反了本校秩序与发展的规章制度。经教育处多次商议,对两位同学的行为特此通报批评,并且劝令其退学。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创造良好的学习氛围…”
姜晓棉就看到了这里,下面便是长篇的规章制度,老生长谈的累赘措辞,没有人会去读。
“喔,这么严重,都开除了。”
“一份处罚就送走了咱学校的校花校草。”
“所以说生命很重要,谈恋爱要谨慎!”
姜晓棉听着旁边同学议论处分的闲言碎语,移了脚步难受地走回宿舍。一开门就听见林深的愤愤不平,整间宿舍都填满了她的怒气。
“凭什么呀!叶窈全程在那里寻死觅活,自己作死还连累别人!”
张清如拿着碎屏幕的手机翻看学校教务网的处分通知。姜晓棉斜眼投向目光,看见“坠楼”两个字路过屏幕碎中央,手指再滑动界面,屏幕像被是那两个字炸出了四分五裂的碎片。
清如发表看法:“惹了刑事案件都要开除的,这件事的后果不亚于刑事案件,劝退已经是很给面子的开除了。退一步来讲,就算学校不开除,我觉得他们两个也是待不下去了。一条人命啊!两个人该要愧疚多久!”说完后又咂嘴几声表达惋惜。
姜晓棉听着只闷声不发言,躺到床上翻开手机,心想向冬漾这个时候在哪里?或者是在干什么。
一声震动,她立刻看去,以为是向冬漾的信息,不是。
是冼新辰的信息。
一条好消息,吴愿好的骨髓移植终于有了着落,很快就会动手术,并且移植手术成功的胜算很大。
这条好消息,算是坏时光中的安慰吧。姜晓棉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