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南的木棉花经过四季的衔接,无限循环的重生,照旧把正茂花季与苍凉凋落交替展示给这座美丽的城市。
花开的那年,我们都在一起欢笑,约好等白头;
最后还没等到花开,人已各自分散,留下空许约等待明年的花季。
当韶华乘着春风吹过我们身边,一遍遍吹散了旧时光,一天天吹老了青春记忆里那些人的模样。
一页页吹开了那本记着寻棉诗的日记。
——2021年?1月1号
晓棉,又过了一年,没有你的长南,好像没有什么大不了。你离开了三个月,不知道你在英国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每次冼新辰偶尔会跟我聊起你,呵呵,我一次都不敢认真听,怕大家都说你好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你不为人知的烦恼,怕他们说你过得不好的话我就会更加难过,为自己不能守在你的身边而难过。
时间的流逝,换来了木棉一天天的长高,我站在木棉园里见证那些木棉的成长,它们好像一个个年少无知的婴孩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哈哈,很是开心。今年长南的冬天没有下雪,格外的温暖,就连霜也很少下,你一定觉得很意外吧,我也很意外呢。
所以我相信明年的木棉一定会很早开花。
——2021年2月20日
陪它们过了多少个稚嫩生长的岁月,我的呵护,我的照料,才能等来这百花齐放的木棉花期。
晓棉,当我在梦中朦朦胧胧遇见你影子的时候,你就被突然进门来的李笑欢给赶跑了。
李笑欢还是像以前一样痴傻,她把被子一扯拽我下床,我很生气她为什么要来打搅我的美梦,她第一句话就是喘气地断续说来:“叔叔……你,你快去看,花,花开了。”
我瞬间来不及有责怪她打搅我美梦,一咕噜跑去把吱嘎响的木门完全推开,世界全部都是木棉的红色,笼罩着鲜明的生命力量。虽然它们还不算开得十分整齐茂盛。
但这是木棉园的第一个花季,不完整的只是视线里的画面,心里是圆满的欢喜。那一刻,我眼前氤氲了大团的雾气。
因为我哭了。
感动的泪水。
雾里看花真的很美妙。
而李笑欢却在旁边呆愣地问我:“叔叔,你怎么哭了,是哪里疼吗?”
是的,是心在疼。
花季的时候,山庄的建设是停工的。
那些噪音灰尘太污染那些花朵了。
——4月1号
从伦敦回来那天,特别有感触,想把离开的心情记录下来,但是回到长南再翻开日记本提笔,某些微妙的记忆似乎过期了,回忆不出什么来。
晓棉,我脑子里依然回荡着你在机场对我说的那句“留下来参加我的婚礼吧”!
后来我仍然走了,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在场,否则你也不会那么晚才通知这个婚礼。在你不提婚礼这件事情之前,其实我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没必要重温这个一分两散的结局。
我选择既体面又死心的离开。
——某某年3月20日
好久没有写日记了,中间有那么多缺席的年头。我不喜欢写日记,读书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写过日记。这笔记本之所以会变成日记本,只是因为我不知道晓棉留给我的这笔记本能干嘛,写日记是最佳的选择。
搁置了十个年头再提笔的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晓棉的生日。
山庄里的木棉树已经根深蒂固了,就算再来一场暴风雪,它们也能挺到来年春天花开。虽然长南再没有下过雪。
每一年的今天,木棉花开得最是烂漫。我猜想是它们知道在某年前的今天,有一位爱护它们的漂亮女孩出生了,都竞相展露出花颜想看一看那个漂亮女孩。
可惜,一年年,它们都没有见过那个漂亮女孩。
所以花季的第一朵落花就叹息着离开了。
……
——某年某月某日的初冬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了十个年头,我依旧守在曾经的岁月里。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们都老了,不知道你是否还是原来喜欢我的那个你。
不管你是不是,可我还是原来喜欢你的那个我。
二十年来,我已经习惯时不时用你留给我的笔记本记录着想对你说的话。像一封长篇且不需要寄出去的信件,串连成爱过的语言。
还有些话没有说完,但是我觉得困了,那么没有说完的话,如果我在梦里见到你的话,那时再亲口对你说吧。
……
……
桌角下停留着无意滚落的钢笔。窗前半新的日记本,页面被吹乱后歇在一行行诗体上。
笔记本旁靠睡的那个人。半老的面庞静闭的双眼,布着年华遭催逝后遗留下沧桑的细纹。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七点多钟了。
因为已经入冬了,天亮得很晚,向冬漾拉开窗帘,不太充足的光线投射在枯黄的木棉叶上,从山庄的楼层下望去,像是木棉树顶亮起了昏弱陈旧的白日光灯。
很快一阵冷气袭得他全身一阵哆嗦,他马上就找出了棉服暖和地穿在身上,然后搓着手走出屋子。
他一到楼下就看到李笑欢在院门前烤着碳火,铁架板上面还放了一个玉米苞。篝红的碳焰照得她的脸庞红光红光的温暖,她嘟囔着嘴,带着手套滚动着架板上半糊的玉米,傻傻的垂涎相。
“李笑欢,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早?”向冬漾走过去,搬了个矮凳坐在旁边,往年的冬天从不见她烤过什么东西,今天倒烤得有模有样,认真的举动实在有些出奇。向冬漾不等她回答又连续问了一句:“这是谁教你烤的呢?”
李笑欢想了想后回答说:“不知道是谁教我的,但是很久以前的我似乎做过这些事情,不过那个时候不会住那么漂亮的房子,也不会有人像你一样关心我。”
向冬漾听完后简单地笑了一笑,没有多问。
烤架上的玉米熟了,颗粒承受不了热气便炸得啪啦响,李笑欢举起来抓着向冬漾的手臂欢呼:“叔叔,你瞧,香不香?”她说完又拿玉米叶包起来用力劈断成了两截,把最大的那一截递给向冬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