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夏小豆最终还是下来了，坐上了她的车。

她们第一次有了正式的说话。

真是奇怪，认识了二十年，她们第一次这样说话。

没有任何的伪装，她不用强颜欢笑，用以自己最真实的面容和夏小豆聊天。

虽然不怕死，但临近死亡的恐惧依旧让她颤抖，她有些语无伦次。

夏小豆没有任何敬语，就像老友一样抱怨她，也可以听出夏小豆对她的讨厌，是啊，当初自己陷害姐姐的画面肯定让夏小豆一直记到现在吧？又或者，像云奕一样，夏小豆眼里同样没有自己？

夏小豆拒绝去海边。

她在夏小豆面前流了泪，也许是恐惧的泪，也许是祈求的泪，也许只是想借机发泄，又或者她在求助，向自己的敌人求助？她究竟想死吗？难道她不想死？夏小豆又怎么可能发现自己的恐惧呢？她又怎么会拉她一把呢？

白念华哭着哭着就笑了。

夏小豆说，“好吧，那就去吧，去海边。”

白念华有一瞬间的停顿。

这句话有一瞬间让她觉得，似乎死而无憾了。

临近死亡的恐惧依旧环绕着她。

她们在海边坐了很久。

随着日出一点一点出来，霞光布满海面的时候，她的恐惧消失了。

夏小豆说：“回去吧。“

声音无比柔和。

可是她已经没有回去的地方了。

从那次生日宴上，她的命运已经定格。

白念华看着因安眠药睡着的夏小豆。

有个黑衣汉子上了车，声音很粗犷，又很机械。

“再给我半个小时。”白念华说：“我想静静的待半个小时。”

白念华靠在椅背上，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放有安眠药的矿泉水，喝的很慢很慢。

脑中回忆起，偶尔听到的夏小豆对尤蕾说的话：“哪怕是睡的很死，我也能听到周围的声音，因为我从小被打怕了，神经特别敏锐，很厉害吧？”

白念华眸光一沉，盯着窗外被朝霞染红的云朵，对后座的汉子冷冷说道：“你可一定要遵守约定，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汉子显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白念华笑了起来，神情前所未有的柔和。

轻轻哼着：“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这是夏小豆经常唱的歌，云奕也会哼。

她一遍一遍的哼唱着。

声音越来越小。

在余音中，她的灵魂渐渐得到安放。

她和夏小豆以同一个方向的姿势躺在椅背上，阳光从车窗照进来，打在两人身上，海浪扑腾扑腾响着。冲刷了汉子离开时的脚印。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空放光明

好像许多小眼睛

......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