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师傅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咬着烟杆子,用白本子(农村孩子的作业本)包裹住旱烟,掏出火柴来点了一杆子,吧唧吧唧的抽了起来。
看我上了车,背着一个黄布包,他把头轻轻一歪,吐了一口烟道。
“像你们这个年龄的,从事这行的不多!”
说完一双眼睛盯着我,没有看不起,也没有太重视,毕竟我还太年轻,从事先生这一行业的,在人们的眼里都是白发苍苍,老得掉牙的老古董,年轻的人,总认为是迷信,毕竟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都是没办法的事。
我笑了笑不说话,朝着他友好的点了点头,他也不是一个啰嗦的人,猛然抽了一口烟,挥动牛鞭就出发。
一路上我都没有和他搭话,心里想着居住区的事情,牛车摇摇晃晃的在土路上走着,天很阴沉,隐隐有要下雨的趋势,小十从昨天睡过去后,就没醒来,所以我只得把它放在黄布包里。
“对了、伯父,请问这街道上,有卖纸火的店吗?”
“你说纸火啊,这街道上还真有一家,这人厉害,不但扎得一手好纸,而且还懂阴阳,人们都叫他白纸舒!”
“白纸舒?”
“对啊,就叫白纸舒,现在这街道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卖,人手艺好,脾气也好,所以很受周围老百姓的待见!”
汉子说起这个白纸舒的时候,就像说自己儿子一样自豪,那表情和动作,完全不是装出来的,这不由得让我对那个白纸舒好奇了起来。
“那伯父,你能带我去哪里吗?”
我问道。
“不远不远,进了街左拐就行了”
汉子摆了摆手,我坐着他的牛车,一路慢摇,终于在大中午到了街道上,此时哪里已经人满为患,我和汉子是在街道的开始处分别的,因为那个白纸舒的店,就开在街道的开端,一眼就可以看到他放在门口的纸人和纸马!
跟在人群后面,我缓缓朝纸火店走去,店门口的人也不多,就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大家都在看自己要买的东西,柜台上爬着一个男人,大概三十左右,手里拿着一把油竹烟杆,唇间二片八字胡。
见我踏进门去,也许是陌生面孔,他缓缓抬起头来,朝着我一笑。
“是算命,还是买东西的?”
我一听顿时乐了,我也粗略看过相面篇,对一些简单的相面有一定的了解,行里有句话,“行人不看行人”,意思就是行里的人,不给行里的人看。就是大家都知道相面是怎么一回事,彼此都知道点底细,说了怕人家笑话。
从初面来看,男子额头瘦而不满,无富贵之名,眉间细而长,多心机之辈,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此时他眼露贪婪之光,想必定当要坑我一笔钱财!
所以我也不说破,竟然他乐意,我也不介意和他玩玩,所以我左右看了一下周围环境,走到柜台前,双眼盯着他。
“久闻白纸舒相术非凡,所以特意来测一字!”
见我上钩,他嘴角拉起一丝阴笑,从柜台下拿出笔墨纸砚,把竹烟杆在柜台脚敲了敲。
“写吧,你想测的字!”
有一些相术,可以光看面,而有的则需要写字,写一个你想算的字,故名测。
接过笔墨纸砚后,我把白纸铺在柜台上,这时候购买东西的人貌似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所以都围了过来,大家笑而不语,站在一边看着我们二个。
我拿着毛笔,沾了墨后,打算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命字,但故意少写了命字头顶的人,然后落笔看着他。他拉过白纸后,瞅了一眼白纸上的字,眉头一皱。
“这位客人,你所测为何字?”
众人也看到了我笔下的字,少了人的命,顿时引起大家的好奇,纷纷凑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每一个都发出自己不同的观点,一时间由测字变为了字意讨论会了。
“字就是此字,不多一笔不少一笔,还望先生解答”
我这句话让他尴尬万分,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里的竹烟杆不停的在柜台角下敲动,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突然从楼上跑来一小斯,在他的耳边低声了几句。
男子眉头一舒,看着我瞬间就自信满满起来。眼神里颇为得意!
“客人所测字为命,少了人字头,所以你今天不是来测字的,而是来买东西的!”
他自信道,听了他的话,我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只见二楼的一个雅阁里,房间的门被打开来一扇,一名不到三十,风韵犹存的贵妇人坐在窗子边,手里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见我看她,轻拉嘴角笑了笑,那对柳叶眉微微一弯,顿时万种风情!
我摇了摇头,把目光收回来,看着那个洋洋得意的家伙。
“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我也是略懂皮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