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过大舅舅让自己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的手段,付小强童鞋成功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在大舅舅面前撒泼耍赖了。
之后,更是大舅舅长大舅舅短叫得十分亲热,连带着对桑叶也敬畏起来,好像之前不愿意叫的那个熊孩子不是他一样。这前后迥异的态度,看到桑叶越发觉得这个熊孩子不简单,好生调教一番,没准儿是个人才。
就是付家的家教不行,好好的孩子被教成了这样。况且聪明和伶俐也是一把双刃剑,要是没有人引导他走向正途,将来不仅长不成材,恐怕还会为祸一方。
大过年的,桑叶不好提醒小姑子,不过她觉得自家男人也看出来了,应该会顾念那一丝舅甥情,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熊孩子继续歪下去。
今年是郑春香嫁人的第六个年头,却是她第一次回娘家吃团圆饭。本该在场的付贵没有来,当然,郑家诸人也不稀罕他来。除了郑凛和郑老头父子俩外,三个女人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厨房的地面比较湿滑,即便桑叶的厨艺是三人之中最好的,肚子也没有大到烧不饭的地步,孟氏依然不许她洗洗切切忙里忙外,只准她坐在灶前烧火,指导她们母女做两道不擅长的大菜。
所需要的食材,昨晚就准备好了。如今洗洗切切忙活了一阵儿,差不多能下锅了。
孟氏和春香都一一双烧饭的巧手,就是春香嫁人之前,郑家条件太差,连果腹都成问题,自然没有条件让她好好练厨艺。嫁到付家后,付家又抠索,也舍不得在吃食上下功夫,也没有机会练就好厨艺。
相比起来,孟氏就好了许多,尤其是最近几年,家里不缺吃喝,她的厨艺就在郑山青等人的挑剔中越来越好了,今日就是孟氏掌勺,春香给她打下手。
三个女人聚在一起,少不得闲话家常。
春香十分关心桑叶肚子里的孩子,加上她生了两个孩子,没少给桑叶灌输养胎的心得。尤其是在得知这位大嫂险些小产后,恨不得把所知道的一股脑全部塞给她。
桑叶领了小姑子的一番好意,哪怕有些地方不是很认同,也认真的记下来了。姑嫂俩有了共同的话题,倒也相谈甚欢。末了,桑叶就慎重的问起了小姑子回到付家后的日子。
短短的相处后,她明显感觉到小姑子的气场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至少上一次在回付家前,她依然一副沉默寡言,把自己当作透明人,如今话依旧不多,整个人却没有了那份畏缩之感,看起来明朗强硬了不少。
明白大嫂出于关心才会问自己,春香没有一点不自在,坦白了这阵子在付家的所作所为:“大哥大嫂将他们教训了一顿,回去后他们也不敢把火撒到我身上,后来钱婆子故意找茬,我就把她按在地上揍了一顿,可能她也没有想到兔子会咬人,之后就不敢随意对我动手,这阵子我在付家倒是过了吉日舒心的日子。”
那时,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或者说是大嫂给的勇气,她就闭着眼睛对曾经畏惧的婆婆的脸就是一阵抓咬。
听着婆婆的惨叫,她心底的害怕竟然意外的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愈发疯狂的报复事后,连她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可她确确实实把那个恶婆婆打了。
虽然身上也有被恶婆婆打出来的伤,但是那一刻,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婆家活的像个人,也终于明白,恶婆婆没有三头六臂,跟自己一样也是个不同人,怕打,也怕疼。
桑叶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春香一番,担忧的问道:“你打了钱婆子,他们真没有找你麻烦?”这不像是付家的行事作风啊,难不成真被小姑子突然爆发出来的狠劲儿吓到了?
春香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咋会不找?我是挑他们不在的时候,才动手打婆婆的,打完后我就把菜刀藏起来了,等他们回来准备教训我,我就用菜刀砍伤了付贵的胳膊。”
那个凌乱的、充满惊恐的惨叫的下午仿佛就在昨天,每当春香再一次受到婆家的压迫,只要想到这个下午,她瞬间鼓起了所有反抗的勇气,反抗来自婆家的压迫。
直到现在,婆家人已经不敢轻易的折腾她了,改由在外面说她的坏话,怎么恶毒怎么来,可是,谁在乎呢?让她向以前那样受着,忍着,她做不到,也不愿意做了。
春香说的轻描淡写,桑叶却听得心惊肉跳,孟氏同样如此。
“你这妮子,娘昨晚问你,你咋没把这些告诉娘?”孟氏放下锅铲,抬手重重的拍了女儿几下,一脸后怕:“你不知道你婆家那几个人是啥德行?你敢跟他们动刀,他们就敢要你的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可咋活?”
她是提醒过女儿,让她不要一味的隐忍,可是没有教女儿不顾自己的性命啊!只要想到女儿拿着菜刀对上那三个财狼似的婆家人,她就止不住的害怕。
春香依然在笑,只是笑容透着几分凄凉:“娘,您也知道他们是啥德行,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只要他们惜命,只要我能狠的下心,他们就不敢再对我下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安慰娘亲:“再说了,有大哥和大嫂给我撑腰,他们总要顾忌一二。只要他们不欺负我,我也不会对他们动刀,这个道理他们自己也明白,就不敢过分的逼我了。”
她有儿有女,也惜命的很,怎么会为了这么几个畜生,就用自己的命去填?不过就是看中他们贪生怕死罢了,只要他们有顾虑,顾忌娘家的兄嫂,就不敢对自己下死手。
“你浑身都是理,娘说不过你。”孟氏抹着眼泪,嘴上说着嗔怪的话,心里眼里全是疼惜:“听娘的话,左右你在付家过不好,就跟付家一刀两断回娘家!”
桑叶也震惊于小姑子敢于反抗的勇气和魄力,见婆婆这么说,连忙说道:“是啊春香,你还年轻,不能让付家蹉跎了大好的时光,只要你肯回来,这个家的门永远为你敞着。”
春香感激的看着大嫂,却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些年,我在付家吃了太多的苦,不把这些苦痛还回去,我不甘心!”
最重要的是,自己一旦回来,付家势必用两个孩子继续拿捏她。与其这样,倒不如就这么跟他们耗着,她决不允许有另一个女人取代自己的位置,让他们虐待自己的两个孩子。
“春香,你别犯傻,跟自己下半生的幸福比起来,报复他们根本不重要。”桑叶知道小姑子已经从某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如果不及时扭转回来,到头来跟付家只会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她不希望小姑子走上这条路,太不值得了!
春香却摇了摇头,没有丝毫的动摇:“大嫂,只要付家的人还活着,只要他们扣住小强和妞妞,我就不能离开。”
桑叶一愣,终于明白小姑子在顾虑什么,忍不住说道:“只要你自己能立起来,我跟你大哥会想法子,让付家放过你,也放弃小强和妞妞,这样你们母子三个就不用分开了。”
让小姑子脱离付家不难,难的是如何把两个孩子也带走。按照大庆的律法,和离和被夫家休弃的女子,不能带走夫家的孩子。如果付家硬要把孩子留下,想要带走两个孩子确实有难度,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是要费一番功夫了。
“不用了大嫂。”春香眼里的感激更甚,态度依然坚决:“你和大哥不嫌弃我,愿意给我撑腰,我已经很感激了,其他的事我不能再让你和大哥为难了。”
看着这样的小姑子,桑叶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小姑子怕麻烦他们夫妻是一个原因,更多的原因依然是不甘心。与其说她是在跟付家较劲,不如说在跟自己较劲。
她希望自己自立自强,能把付家踩在脚底下,把曾经受到过的屈辱,全部还给付家。虽然还有更好的报复方式,这个傻子却选择了最极端的那一个。
知道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小姑子的决定,桑叶只能暂时放弃,不忘提醒道:“你心意已决我就不劝你什么了,不过你要记得,你是郑家的姑娘,你还有爹娘,有兄嫂,哪天撑不下去了,你就回来,有我们在,没有人会笑话你。”
春香撇过脸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哽咽的点了点头。
孟氏又心痛又无奈,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安慰道:“你大嫂的话,你要听到心里去,要是再受到委屈,就回来,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啊?”
春香重重的点头,眼里又噙满了泪。
这一场交心,将姑嫂俩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也没有影响到烧团圆饭的气氛。春香说出了自己的心底话,眉眼间反倒比之前又舒朗了些。
桑叶很欣慰小姑子的转变,又暗自为她可惜。如果不是嫁到付家那样吃人的人家,就算她的性子依旧软弱,也一定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随着一道道美味佳肴出锅,院子里的香味也越来越浓,玩耍的孩子们一个个吸引了进来。孟氏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特意多炸了好些肉丸子,单独盛了一海碗,让多花端出去跟弟妹们一起吃。
看着小家伙儿们脏兮兮的手,桑叶连忙让他们去洗,不洗干净不许吃。桓儿多花几个习惯了吃东西前洗手,一听吩咐就立即打水洗手了,只有小强和妞妞不知道。
妞妞乖巧,被表姐一招呼,就麻溜的去洗了。小强迫不及待的要吃炸肉丸子,伸出小脏手就要去拿,被桑叶抬手毫不留情的抽了回去。
“我娘都没说啥,你凭啥打我?”让他胆寒的大舅舅不在场,心有不满的小强指着桑叶又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啧,没规矩!”桑叶又是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似笑非笑:“你再敢冲我喊,我现在就把你大舅舅叫来,让他好好跟你讲道理。”
一听到“大舅舅”三个字,小强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下一刻又挺起小胸膛,蛮横的说道:“哼,有大舅舅撑腰就了不起啊,有种你别以大欺小!”
以大欺小这个成语,是他刚刚从桓儿那里学来的。他欺负最小的妞妞,被桓儿不带脏字的骂了一顿,稀奇的是,他敏感的抓住了“以大欺小”这四个字,还无师自通的明白了它的意思。
“嗬,不错,都会用成语了。”桑叶真心实意的夸了一句,转而对面露尴尬的春香说道:“这孩子脑瓜子聪明的很,要是能送去学堂就好了。”
能碰遇到严师就更好了,不用担心无人管教这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
春香还没有说话,熊孩子就嚷嚷起来了:“不要,我不要去学堂,爷奶都说了,傻子才去学堂,我是要挣大钱的人,我不要变成傻子。”
桑叶摇了摇头,愈发觉得付家的家教会毁了这孩子:“你爷奶也不识字,你看他们挣大钱了吗?”
小强一愣,眼珠转了转说道:“他们没有挣到大钱,那是他们没有我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