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韩匡嗣已经亲自过去帮助抢救,此时也只有他最清楚情况,见状摇头叹道:“救是救下了。人现在在他自己寝宫。可是……”
耶律贤急问:“可是什么?”
方才他赶到的时候,看到只没受刑便倒了下来,耳中虽隐约听到穆宗和罨撒葛争执,可是人的心理,总是不愿意相信最坏的事,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众人。
迪里姑咬了咬牙,道:“只没大王不止瞎了眼睛,还、还被主上施了宫刑。如今血虽然已经止住,可,可能不能活,还未可知。”
耶律贤捂着心口,顿时喘不过气来。
众人『乱』作一团,韩匡嗣急忙为耶律贤施针,又劝道:“大王,您别太激动,要保重自己啊。您若出事,还有谁能照顾只没大王。”
耶律贤等韩匡嗣施过针,又喝了『药』,胸口气息稍缓,才道:“带我去只没那里。”见众人神情似有劝阻之意,他摇摇头,道,“只没的事情不解决,你们以为我会有心思安坐在这里养病?”
众人无奈,只得依了。当下叫来一乘软轿,让耶律贤坐着,把他抬到只没房中。
此时只没虽然左眼和下身的伤处已经被妥善包扎,但自他醒来,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以后,就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他既不说话,又根本不愿意听进别人的话,不饮,不食,不用『药』,整个人如一具死尸一般,只多了一口气。
胡古典公主端着汤『药』在只没床前,已经劝了好半天,哭成了泪人:“三哥,你吃点『药』吧。我胆子小,你别吓我。”
世宗留下的两个太妃蒲哥和啜里虽然因着甄后的缘故,素来不喜欢只没,此时见他惨状,心中亦是不免产生兔死狐悲之感,坐在胡古典身后一边抹泪,一边相劝。
只是只没宛若死人一样,不管她们哭也罢,劝也罢,统统似对空气说话一样,毫无作用。
见耶律贤在婆儿与迪里姑的搀扶下,走进了寝宫,胡古典如见救星,扑过来哽咽道:“二哥,你快来劝劝三哥。他醒过来后,不说话也不吃『药』。”
耶律贤走到只没跟前坐下,看着只没生不如死的样子,心中又是一痛,犹豫片刻,开口劝道:“只没,如果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
只没一直闭着眼睛,直到此时,才微微睁开眼睛,曾经炽热的眼神,此刻尽是灰烬。他惨笑一声说:“甘不甘心,又能如何?二哥,我如今变成这样子,还吃什么『药』?疗什么伤?他要我死,我挣扎有何用?十天之后,我还要受一百杖,是吗?既然已经是注定要死,我何必勉强自己。”
耶律贤拉起只没的手,用力握紧:“只没,不要放弃。太平王答应过我,十天以后的杖刑,他会让你活下来的,我也会想尽办法,让你活下来的。”
只没绝望地说:“活下来又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活死人而已,不如早死了好。”
耶律贤拉过胡古典,哽咽道:“只没,这世间骨血相连的只有我们兄妹三人,十几年来,我们在这深宫里相依为命、相互扶持,你真舍得就这么抛下哥哥和妹妹走了吗?只没,我身体不好,胡古典又是女孩,你不是一直说,要代替父皇和母后,照顾我们的吗?”
只没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流下,却没有再动,也没有再说话。
耶律贤从胡古典手里拿过『药』碗,用汤勺将汤『药』送到只没唇边,低声道:“只没,我也曾经像你一样,觉得生不如死,觉得再怎么挣扎地活着,也不知道能够多活几天。可是,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振作起来,这一关会过去的。我还不是躺在病榻上,生生死死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吗?”
只没一动不动,汤勺已经递到他的嘴边,他头一偏,『药』汤洒在枕上,一滴也没有进到他紧闭的嘴里。
耶律贤看着他一副一心求死的样子,咬了咬牙,他绝对不会这么放弃只没的。
耶律贤站起来,不由得踉跄一下。胡古典急忙扶住,惊叫:“二哥——”
只没眼睛微微一闭,看向耶律贤,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也就这一眼,让耶律贤下定了决心。他推开胡古典,婆儿和韩德让在一边,扶住了他。
耶律贤由两人扶着,向外走去,胡古典跟在后面,泪眼蒙蒙地问他:“二哥,你别走,三哥这样,我该怎么办?”
耶律贤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温和地对她说:“你在这里陪陪你三哥,别走开,二哥等会儿就回来。”
他走到室外,对韩德让说:“韩二哥,天快黑了,宫门就要关了,你和韩大人都先回去吧。”
韩德让见他的神情有些异样,不由得问他:“大王,有何打算?”
耶律贤面『露』倦容:“只没的事,我还要回去想想。韩二哥你先走吧,我自己慢慢地边走边想。”
韩德让见天『色』已黑,无奈只得道:“那我明天一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