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看着韩德让,泪眼蒙眬:“德让哥哥,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的生活哪里还有什么美好可言?德让哥哥,我只是想和你白首偕老,又妨碍到谁了?为什么他要用皇帝权势来『逼』迫我们?大辽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韩德让嘴角漾起一丝苦涩:“谁让我们生在大辽。先帝在位,所有人朝不保夕,胆战心惊。我尽力辅佐新君登基,以为从此云开月明,谁知道,却害了你,毁了我们的白首之约。燕燕,对不起。”
燕燕摇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韩德让抬起燕燕的脸,轻轻地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低声说:“燕燕,你这么年轻,这么美,这么好,我怎么舍得你死。燕燕,如果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也让我远远地看着你,守候你,每天能听到你的消息,那我就能够活下去。只要你我的心里有彼此,那么嫁给谁,娶了谁,又有什么关系?燕燕,长生天不讲理,他不让我们在一起。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们也要活下去,活得好好的,活得长命百岁。活着不止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还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我们从小到大所有的亲人朋友。长生天要剥夺我们的爱情,我们不能让他再剥夺我们的一切。燕燕,活下去。为了我活下去,为了所有的人活下去。”
燕燕放声大哭,泪水把脂粉糊成了一团泥水:“为什么要我活着?我不想活着,活着太难太痛苦。德让哥哥,我舍不得你,我不想活得这么苦。”
韩德让强忍着疼痛,将燕燕揽入怀中,哽咽道:“好姑娘,我知道,我知道活着比死了更难。可是,我们不能向命运认输,你活着,我也活着,哪怕不能在一起,也能够远远地相望,知道你活着,我也活着,我们彼此就有活下去的力量。”
燕燕心中百味交杂,她觉得她快被韩德让说服了,可是她心里又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心,充满了抗拒和绝望。
绝食真的很痛苦,那种饿得烧心似的抽痛,渴得喉咙里着了火似的难受,侍女们送来的食物和水,让她极度渴望,可是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她都可以忍下去。
她态度强硬地不饮不食,甚至不惜将胡辇给她强灌下去的肉汤呕吐出来,但当她看到萧思温的两鬓斑白,听到胡辇不住的哀求苦劝,甚至最后连乌骨里都在边哭边骂的时候,她只觉得撑不下去了。
她舍不得韩德让,可她也同样舍不得她的老父亲、她的大姐和二姐,一想到如果就这样去了,她将要永远看不到他们,而他们将会如何地伤心,她就无法再想下去。
她强撑着,也只不过是因为希冀他们让步,以及对韩德让在雨中重伤疯狂搏杀的愧疚。
她想,如果德让哥哥死了,她就陪他一起死,就算舍不得父亲和姐姐们,可她也……没有力气再活下去了。
可是没想到,韩德让来了,他还活着,他劝她活下去,为了他而活下去。只要活着,只要心中有彼此,那么,不管天地如何变易,不管她嫁给了谁,他们都要约定活着。
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一时间想着,听了韩德让的话吧,就可以结束现在的痛苦了;一时间想着,她死也不嫁给皇帝;一时间想着,若是她死了,爹爹和姐姐会如何伤心;一时间想着,若是韩德让死了,韩伯父和韩伯母会如何伤心。
最终,燕燕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好的,德让哥哥,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地活着,你也要答应我,你也会好好地活着,让我能够一直看到你,一直知道你的消息。”
韩德让庄重点头:“好。”
两人一时沉默。
四下俱寂,只有风吹动树梢的声音,一只蝴蝶从两人眼前飞过,飞到院中花圃里的一朵花上停下。
燕燕忽然道:“蝴蝶还能自由地飞,可我们却飞不出去。”
韩德让轻声说:“人不是蝴蝶,人的脚下连着土地,连着血脉亲人,所以我们飞不走,也飞不了。”
燕燕轻声说:“你说,长生天是不是看着我们?”
韩德让不能肯定地说:“应该……能看到吧。”
燕燕忽然轻笑了起来:“那我们就让他看一看……”
她忽然站起来,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上了韩德让的双唇。
两人深吻着,吻得如痴如醉,似要把所有的力气都倾注在这一吻当中。良久,两人才分开,他们轻轻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能够恢复呼吸如初。
燕燕忽然从靴筒中掏出一柄匕首,轻轻割破韩德让的手腕,也割破自己的手腕,两人的手腕贴在一起,伤口合在一起,鲜血交融在一起。
她握着韩德让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微笑:“德让,我要嫁给你,当着长生天的面,蓝天为证,白云为证,我们就在这一刻,结为夫妻,生生世世,两心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