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隐见她当真不知道,想了想,素『性』连那两个婢女也支出门外,道:“前日喜讯传来,许多宗室都来向我贺喜,最奇怪的是,连女里也来了,还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女里一直是积庆宫旧人,耶律贤这一支的铁杆心腹,所以喜隐和他也并不往来,倒还防他几分,可不曾想,这日女里却送了厚礼,还在别人走后神神秘秘地留了下来。
喜隐便有些诧异,说了一圈话以后,女里又说:“横帐三房,如今后嗣艰难,您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啊。”
喜隐不明所以,却不肯开口。他如今经历得多了,颇有几分城府,听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就有意不肯开口。
女里又绕了几句才道:“主上和太平王都还没有孩子,您的王子,实在是横帐房血统最高贵的孩子,将来必是要受万人朝拜的。”
喜隐听这话说得奇怪,这“万人朝拜”之言,暗指皇位,难道是这家伙要向自己投效不成?可是这也说不过去,他早就站队耶律贤,而耶律贤刚继位不久,此时正是收获的时候,如何会在这时候冒险改换门庭。而且所谓的“将来要受万人朝拜”这话说得尴尬,他要投效,分明是应该向自己表忠心才是。
当下就打个哈哈,想把这话岔过去,再试探一下女里到底来意如何,如果真要投效自己,也得有所行动,就这么不远不近几句,那可不成。
就听得女里岔了几句,又说:“听说大王前些时日冲撞了主上,臣为大王着想,大王应该早早与主上修好才是。毕竟,您家小王子虽然如今算来与主上最亲近,然而冀王敌烈也有个蛙哥王子,而他的王妃,最近可常进宫去讨好贵妃呢!”
喜隐听得更加奇怪了,这边与女里打着哈哈,这边还想继续套女里的话,但却见女里神情既焦灼又恼怒,简直就是想发作又强忍的模样了。
女里素来是个粗人,能够把话说到这样自以为含蓄已是很艰难了,若换个人早已明白,然而喜隐却没往这里想,结果两个素日直白的人,都自以为是的用了些城府,倒弄得彼此更不明白。
然而撒懒在一边侍候着,却已经听得清楚了,见喜隐有些糊涂,当下直打眼『色』,喜隐当下哈哈一笑,佯装明白地拍着女里的肩头说道:“多谢女里的好心,我若得了好,绝对忘不了你。”
等女里走了,他便问撒懒:“他方才的话,你可懂了?”
撒懒当下就道:“我的主子,您怎么还听不明白呢?女里素来是当今主上的心腹,若不是他心中另有算计,如何会来找您。他这话说得是再明白不过,主上无子,将来恐怕是想过继个儿子,若论身份与亲近,自然属咱们家的小王子。可是敌烈那小子不要脸,就怕他上赶着先把蛙哥王子送进宫去过继给贵妃,到时候咱们小王这皇位就艰难了。女里这时候跑来告诉您,就是想给您卖个好,将来得益。”
喜隐一听,破口大骂起来,他本以为女里是换山头讨好,没想到人家虽然是过来讨好,但却根本看死他登不上皇位,还只是一心效忠于耶律贤,不过是看耶律贤可能后继无人,预先盯上他刚出生的儿子。想到那刚出生粉嫩嫩的儿子,自己还爱不过来呢,耶律贤居然敢来抢,当真岂有此理。
但他骂了半日,气也已经消尽了,回到帐中,听到乌骨里说起燕燕来,忽然心中一动,就同乌骨里商量:“这会儿我倒觉得,女里那老货说的话,倒有点道理。你说,明扆这病怏怏的身子,能不能生出个儿子啊?要是他生不出来,咱们把留礼寿过继给燕燕,到时候,留礼寿直接以皇子的身份继承皇位,岂不是省事?”
不想乌骨里听了这话,先啐了他一脸:“什么,你要把留礼寿过继出去,让他喊别人作爹娘?”
喜隐忙安抚她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乌骨里听也不听:“狗屁的权宜之计。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痛得半死,凭什么管别人叫娘?她生不出孩子是她的事,干嘛拿我孩子去补?”
乌骨里气得捶了喜隐好几下,说完就裹上被子蒙上门,再不理喜隐。
喜隐刚才骂起女里来,那是骂得淋漓痛快,但此时自己回转过来,却是越想越有道理,反而兴奋起来,推着乌骨里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就算过继出去,那也是我们的儿子。你儿子将来能当皇帝,这还不好吗?”
乌骨里被他这一闹,气得掀被坐起身又骂:“你还是不是男人,要当皇帝就自己当。你没这个本事,别想这个位置,拿我刚生出来的儿子去送人,你做梦!我的留礼寿,不能管别人叫娘。你除非拿绳子勒死我。”
喜隐一时兴起,被乌骨里骂了个狗血淋头,也悻悻然起来:“好吧,你说不行就不行吧。”说完他自顾自睡觉去了,次日已经把这件事情忘记了,照样不上心事地与撒懒等筹谋着如何为耶律贤制造更多的麻烦。
但乌骨里是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本来心情就容易陷入抑郁猜忌之中,次日再抱着孩子喂『奶』,又想起昨日喜隐的话来,她知道喜隐对皇位有多执着,更知道黑山之变,已经让耶律贤抢了先机,只怕喜隐这一生就会如李胡一般,因为对皇位的执着屡生事端,最终在皇帝的钳制打压下郁郁一生,不得善终。
思来想去,更觉得喜隐大有可能会把这儿子送出去给耶律贤,不由悲从中来,抱住儿子眼泪一滴滴落下来。这一哭可是哭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竟抱住儿子哭得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