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握刀的手又紧了紧,面皮却松开了些。
“出不了鞘的刀,自然不再是刀。”
“你怎知它未出鞘?”
“它出不了了。”
“因为你杀了我,它便不会出鞘。”
“可你的刀很快。”
她望着那人,平静得就像在散步一样。
“我的刀并不快,实际上,它是一把钝刀。”
“可你的人很快。”
“我的人并不快,实际上,我走起路来腿就疼。”
那人握刀的手终于发白。
“可从未有人能看清你的刀。”
“那是因为他们瞎了。”
“他们眼睛却很明亮。”
“但他们的心瞎了。”
那人不再言语,只是握着他的刀。
他的刀却有些发抖。
她双手仍然无刀,平淡问道:“你在害怕?”
“我自然害怕。”
“你在害怕一个手中无刀的人?”
“因为她的刀太快。”
“我说过,它不快。”
“可你杀过很多人。”
“我确实杀过很多人。”
“你的刀若不快,如何活得到今天?”
那人终于发起了将军。
“我还活着,所以我的刀自然很快。”
“它一定很快。”
“能快到什么地步?”
“从没有人能看清它。”
“你错了。”
“何错之有?”
“我的刀一直都在你眼前,你却看不到它。”
那人连忙后退,一退再退。
可他并未看见她的刀。
她仍站在原地,手中无刀。
她的脸上却有刀,那是她的笑。
“你在害怕?”
“害怕。”
“你在害怕这三丈七尺的距离?”
“没错。”
她手中仍无刀,却突然抬起脚。
那人再次后退,一退再退。
她前进三丈七尺,脸上带着刀。
“你若怕我杀你,为何要后退?”
“因为你的刀很快。”
“我手上却无刀。”
“你手中无刀,袖中却有刀。”
“可它不会出鞘。”
“因为它本身就没有鞘。”
“你看见了?”
“没有。”
“那你怎知它没有鞘?”
“它若有鞘,你如何杀得了我?”
“它有鞘。”
她的话,就像一把刀。
那人握刀的手白里混着红,指甲扣进掌心,血红。
他的脸也很白,惨白,只是带着褶子,就像一条狗。
“我三岁练挥刀,一日挥刀三千次。”
他的刀在发抖。
“我九岁练抽刀,一日抽刀九千次。”
他的脸也在发抖。
“我十五岁练抓刀,一日抓一万五千次。”
他的眼神却不发抖。
“一直抓到了今天。”
“没有人可以比我更快地空手摸刀。”
他终于不再发抖,眼神变得像一条蛇,一条长在狗身上的蛇。
她望着这条蛇,高傲就像天空一样高远。
“我也练刀,却只练一招。”
她再次开始前进。
“是哪一招?”
他握着刀,眼神紧咬着她的双手。
“收刀。”
她仍然向前。
“为何要练收刀?”
他已打定主意不再后退。
“我要让死人看见我的刀,所以我必须要练收刀。”
“你的刀原来只给死人看。”
“只有死人不会再死。”
“看见了你的刀,便已是死人。”
“非也,死人看不见我的刀。”
“因为你的刀太快。”
“不,因为我根本不带刀。”
“你却练刀。”
“我已弃刀。”
“你袖中便有刀。”
“没有。”
“你骗不了我。”
“我当然骗不了你。”
她松开滕旗,举起双袖,用力一抖。
在她双手发力到了极点却未甩下的瞬间,他的刀突然出手。
双袖如斧钺落下,她的袖中果然无刀。
他的刀却杀了人。
杀了他自己。
杀他的人却不是他自己。
她左手下垂,五指自然松开,右手紧抓着滕旗,从死人身边走过。
“我已弃刀,因为我已练成收刀。”
她收的,却是别人的刀。
她自然不带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