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花倾野见沈颜眉头紧锁模样,以为她仍然不奈这强烈的视觉冲击,招手示意衙役将白布盖上。
沈颜见状忙抬手制止了衙役的动作。
“嗯?”花倾野诧异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阻止衙役将尸体遮上。
旁边沈颜没有看花倾野,只自顾看着案上停尸。沈颜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挺胸抬头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前脚迈出,膝盖拱起,身子往前一压。
沈颜的脸登时便凑到了烂开包了的男尸脸跟前去。沈颜瞪着眼睛像欣赏文物似的瞄着男尸怖人的脸细细瞧看,看的花倾野眉心拢起高高的一个川。
她在干什么?
难不成刚才自己说她干呕丢人,她生气了,现场练胆儿?那也没这么个练法。
花倾野看着沈颜,总觉得她下一秒好像就要扑上去咬一口似的……
不知怎的,花倾野的胃隐隐有些不舒服了。
沈颜完全没看到花倾野突然青了的脸,她凑在男尸烂如开花肘子似的脸跟前,仔细瞧看,发现他烂翻的肉泥里,生着莫名的绿毛点,露出的骨面凹凸不平,粗糙的很。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沈颜发现他的颅骨上还挂着鲜肉。
那日她随花倾野来冰室看过女尸,虽然只“惊鸿”一瞥,但她还是捕捉到了一些细节。比如女尸的面部虽然已经高度腐败,但其面部肌肤破裂边缘隐约可见利刃切划的齐整刀口。
女尸的脸面目全非到一块完皮都没有的原因也正是如此。就像一块切开的苹果,久置后会从创口开始先萎缩,然后由内而外的腐败,最终创面会变成一个软踏踏的皮,包裹着里头烂成的泥。
可是眼前这具男尸的腐化过程却与女尸完全不同。沈颜明显看到他脸上的肌肤已经完全看不到了,面皮几乎全部腐化成泥,可是在颅骨附近却隐约可见肌肉残存。
他是由外向内腐化的。
沈颜看着男尸爆开成泥的脸,眸色深深。虽然她不知道男尸生前曾经历了什么,但她心中已经可以断定杀害这个男人并抛尸的凶手和女尸系列案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这桩案子是模仿作案。
目前为止他们已经在城郊附近发现了二十九具尸体,光发现者便有二十九人,知道这件事的人更多,难免被有心人听了去。
但道听途说的总归是道听途说,知其然难知其所以然,所以模仿者只模仿到了人人皆知的毁容埋尸,却不知道系列案的死者是如何被毁的容,更不知道系列案的死者全为女性,年龄和身高也都有相似特征。
其实推理到这里,沈颜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既然已经可以确定男尸案不属于系列案这案子便该下放到京兆府去由京兆府侦查了。
但是沈颜并不打算将案子给出去。沈颜隐隐觉得解开这案子对破获系列案可能会有所帮助。
比如凶手费力气模仿系列案的目的会不会与系列案真凶毁掉被害者面目的思想一致。比如凶手埋尸地的选择会不会与系列案真凶选择埋尸地有重合之处。
但是模仿案的凶手是如何在事先不借外力割破肌肤的前提下加快尸体面部腐败速度的?凶手又是如何让尸体逆自然腐化顺序由外而内腐化的?
从冰室上来后沈颜便陷入了沉思,从晌午想到了黄昏,从大理寺想到了东宫,仍然没想通。
月上柳梢头,寂寂深夜里,沈颜抱腿在床上坐着,双目呆滞。
从大理寺回来后她一个字都没说过,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沈颜现在已经设想如果是她想毁掉一个人的脸会怎么办了。
划花,剥皮,把脑袋砍下去……
“啊!!!!”
沈颜想得头大,噗通往后一仰,抱着被子啊啊啊啊一顿叽歪乱蹬。
“干什么呢。”
深沉的声音响起,沈颜一怔,随即一喜,蹭的一下坐起来,看向来人。
“楚御你来啦!”
沈颜唤了一声,惊喜过望。
自那天楚御送她回宫后,这二十天他一直没再来找过她。沈颜知道他受伤了,一直很挂记他,眼见他二十天音信全无愈发惦记,如今看到他活蹦乱跳的站在自己面前,沈颜终于松了一口气。
“嗯,来了。”楚御应声,“怎么,想我了?”
“想,一别二十天,可想惨我了。”
“人生苦短相思漫长,我不介意你现在便以身相许。”楚御笑言。
“你这个人总能用最正经的口吻说最不正经的话。”沈颜白了他一眼,不再接他的话茬,楚御也不纠缠,自顾走到桌前坐下。
“这么晚还不睡烦什么呢,介不介意和我说说?”楚御坐下,翻起茶杯,斟了两杯茶。
沈颜闻言呲溜一下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摸过外袍披上,然后在楚御旁边坐下。
“当然不介意。”沈颜说,“我正愁没人请教呢。”
“什么事还能难住你。”楚御将一只茶盏推到沈颜面前,转而回头看着她,眼中温含笑意浅浅。
沈颜没有看楚御多情的眼,端起茶杯豪饮一口,开口说道,“我问你,如果你杀了一个人,但是又不能让别人发现这个人死了,你会怎么做?”沈颜转而看着楚御,认真的问。
“寻个替子。”楚御闻言悠悠的答。
“替子……是什么?”
“把死人的脸皮剥下来,做成面具,安排我的人替他继续活着。”
“……”
沈颜无语的看着楚御,知道您老牛逼,但这也太秀了,秀到犯规。
“不行,你只能想办法毁掉死者的脸,让发现了尸体的人分辨不出他的真实身份,不能弄什么替子。”
“扒了脸皮,旁人不就认不出他是他了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沈颜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别的我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