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曦,风大,喝口酒暖身子。”
他慢慢蹲下,捡起地上的桂花酿,倒了一杯遥遥一递。
声音低沉温柔,带有淡淡忧伤和无奈,伴着鬼泣般的风啸,听在耳里,让人忍不住的要落泪。
可万朝云想起往日种种,心便冷硬如刀,再掀不起丝毫温情。
“不必了,再冷,也抵不过那些年的心冷,大皇子若没什么事,还是请回吧!”
她说罢转身,迎风看向对面万家灯火。
而那灯火在眼里渐渐模糊,重叠,最后凝成一滴泪,缓缓滑落。
多年不见,他仍能掀起她心中惊涛骇浪,可也只是惊涛骇浪。
“你素来谨慎,酒被换了,却丝毫不慌,更没有要求助的意思,我以为你知道是我,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如果你来找我,只为了说这些废话,那么可以走了。”
她的声音比这寒风还要冷,就像冰锥般,狠狠的戳进对方心里,丝毫不留情面。
然而他没有走,而是从麻袋里拿出银炭,然后笨拙的点上,几十年没亲手生火,很生疏,怎么努力都点不燃。
“你身子不好,别吹风。”他仿佛不知自己不受待见,依然声音温柔的说着。
“呵。”
万朝云嘲讽轻笑,没回头,铁柱般固执的站在那里,脸被寒风吹得麻木也浑然不在意。
“你永远这样,气我便气我,为何拿自己的身子与我怄气?”好不容易点燃的火又被吹灭,他轻叹一声,也固执的继续,今日他必得把火生上不可。
“林见深,你摸着你的良心想一想,我的身子是因为我作废的吗?”这句话触到万朝云的痛点,她猛的回头,怒视那个艰难生火的人,“如果你不娶那么多妃子,宫里就不会那么乱,我就不会吃坏身子,皇后说我没本事,保不住自己的儿子,保不住自己的身子,是,是我没本事,可我千防万防,绞尽脑汁防,还是会中招。”
“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谁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我陪着你从废太子走到成德帝,不是为了过一日比一日更惊心动魄的日子!”
有些话开了个头,仿佛脱了闸的山洪,一发不可收拾。
“在宫外的时候,防着你皇叔给我们下毒,没有一日懈怠,回了皇宫,你龙袍加身,贵为九五之尊,手握大权,再也不用担心有人能害你,而我呢,接着防,防那些一波接一波的妃子害我,初一防,初二防,初三初四防,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你却觉得我疑心病重?然后疏远我。”
“嫌弃我不如那些解语花年轻貌美,不如她们善良温婉。”
他没想到万朝云怨气那般重,听得直起了身,就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她。
年轻的身体,还没长成,可站在他面前,她就是那个与她同甘共苦的皇贵妃。
“我没有嫌弃你。”他紧张的为自己辩解。
“如果不是你觉得我疑心病重,疏忽了守卫,淑妃怎能得手?”万朝云歇斯底里的控诉。
儿子的死,是她心中永远不愿触碰的痛,她的一生,仿佛随着儿子的死,也再没有色彩,似深陷无间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林见深沉默了,那年淑妃初入宫,确实天真烂漫,善良得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去佛堂念半卷超度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