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家都保持沉默,司马懿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他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司马孚的身上:
“叔达,你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坐在原地始终攥紧拳头的司马孚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突然间跪在了司马懿的面前痛哭道:“兄长,父亲...父亲他...”
已然感觉到司马防发生不测的司马懿眼神开始摇晃,他放在席案上的手变得十分僵硬,但他仍旧对司马孚接下来的话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父亲他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然而接下来司马孚撕心裂肺的话,还是彻底击碎了司马懿最后一丝希望:
“父亲他被‘刘稷’杀死了!”
刹那间司马懿仿佛是一尊雕塑般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连瞳仁也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定格在那里,他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假装没听清低着头继续问道:
“什么?再说一次...”
钟毓感觉司马懿的情绪很不对劲,他最害怕的就是当初司马朗之死给他的身心造成的创伤,这一次会更加变本加厉的重现,所以他急忙站起身走到了司马懿的身边安慰说:
“我们晚到了一步,你要是伤心的话就哭出来吧,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但是司马懿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钟毓的预料,他摇了摇头向平常人一样向钟毓摆摆手,随后扬起了自己那张惨白的脸笑道:
“我没事...”
还没有等他的第三个字说完,一股强烈的血气便从司马懿的体内向上涌动,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溅而出,钟毓见状急忙扶住了他的手,却发现司马懿的双手已经十分冰凉。
他在钟毓的怀中不断的颤抖着,在方才吐出大口鲜血之后又出现了同样的针状。
司马孚和程武都害怕他会撑不过这一关,无奈之下钟毓让程武一掌将司马懿劈晕,然后再将先前羊衜交给自己的灰色药丸塞入了司马懿口中,喂以清水服下。
勉强让司马懿平静下来睡去之后,钟毓等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们都十分清楚,若是司马懿再度醒过来的话恐怕还会遇到这样的场面,因此钟毓当机立断:“不行,我们要赶紧将他带回上党,这个时候他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必须要保证羊衜随时在他的身边才行!”
就在这时,程武无意之间发现郭淮竟然站在帐外,一时盛怒之下的他抽出了腰间的利剑快步冲向了郭淮,但是却被及时赶到的李进一剑挡开了。
“老师...”
钟毓和司马孚见李进来到了汉中,很快也就联想到了刘社(戏志才)也必定会出现在这里,于是他们一起走出了帐外,果真看到了头戴斗篷的刘社。
不明白李进阻止自己的理由是什么,程武用剑指着郭淮大声质问李进:“老师,为什么要阻止我?要不是他们这些丧心病狂的疯子,怎么会发生这么多的悲剧呢!”
程武的厮声咆哮令静默的郭淮无言以对,当他看到司马懿因司马防之死而痛不欲生的时候,他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明明司马防和司马懿之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父子关系,为什么他却会因为司马防的死而伤心欲绝呢?而那个与司马防血溶于水的真正司马懿,却能够如此的冷血、残酷。虽然自己手中的剑曾经毫不留情的屠戮过许多人的性命,“刘稷”却几乎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一个人,然而现在郭淮却打从心里对“刘稷”感到十分畏惧和陌生。
这时刘社开口说道:“因为导致这一切悲剧发生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在场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看着床榻之上的司马懿气息变得非常微弱,从未如此和他近距离相处的刘社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要被撕裂的一般,他伸出右手拇指轻轻抹去了司马懿嘴角边的血渍:
“若是你母亲看到你这样样子,她恐怕会比我更加心疼百倍,我连累了你们母子,我之所以不敢见你,是因为我认为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同时我也相信你能够成为任谁也打不倒的人,但是没想到,你要承受的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就在他和昏迷不醒的司马懿对话之时,司马师和司马昭从帐外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看到屋内站满了人,其中李进和刘社是他们都没有见过的,不禁感到奇怪。
司马昭仰头看着司马孚问道:
“三叔,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呀?父亲呢?”
强忍着悲痛的司马孚弯下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勉强的笑着:
“昭儿,你父亲因为连日来的劳累已经病倒了,三叔现在要和你程叔叔、钟叔叔一起把他带到羊衜大人那里治病,你和哥哥回去收拾一下。”
然而司马昭却将目光聚集在了坐在司马懿床榻边上的刘社,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人十分熟悉。甚至可以说十分亲切,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刘社的身后试着问道:
“你认识我父亲吗?”
刘社转身笑了笑,并没有向司马昭袒露自己的真正身份:
“嗯...我不光认识你父亲,也知道你们兄弟,你是他的二儿子司马昭对吧?”
司马昭点了点头:“我就是司马昭。”
面对自己的亲孙子就站在自己的眼前,而自己却不能够相认,刘社的心中顿感五味杂陈,可是他只能将这份痛苦独自承受,不能对两个孩子提及分毫。
司马孚见状领着司马兄弟离开了营帐,刘社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之后对钟毓和程武说:
“依我看曹操明日便会下令撤军,由叔达以家属的名义去禀报曹操,就说司马懿突患恶疾,需要立刻寻访名医救治,请求曹操准许他离军自行。同时钟毓你和程武立刻赶回邺城,我担心他们还会有别的阴谋,司马懿这边有我和李进在,不会有问题。”
这时钟毓也似乎对“刘稷”的做法有所怀疑,他分析说:
“我一直很奇怪‘刘稷’为什么会对自己昔日的部下一一抛弃,现在我有些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排除不可信任的人,更关键的是,他很有可能想要把所有见过他样貌的人全部抹杀...”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见过“刘稷”真实相貌的人,如今还活着的除了司马孚、郭淮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那就是孤身处于邺城之内的荀恽,而此时荀恽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保护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