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33年(魏青龙元年)二月,就在司马昭遵照曹睿的诏令离开洛阳前往辽东后没几天,一直不放心弟弟安危的司马师,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和他同行,毕竟司马昭虽然头脑聪明,但他身上可不会半点武艺,若要是真刀真枪的对付敌人那是非常危险的。
打定主意后他便来到了司马懿的书房之中,准备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说给父亲听。
但当他进入书房后却发现钟毓已经在书房内了,而且好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他看到司马懿的表情十分凝重,似乎是发生了大事,本能之下他以为是司马昭出事了,急忙开口追问:
“是昭弟出什么事了吗?”
司马懿没有回答他,而钟毓见他心情低落又不想让司马师担心,于是便提司马懿解释说:
“子元你误会了,我们已经派了牛金暗中保护子上,他现在很安全...”
“那父亲为什么...”
得知有牛金暗中保护司马昭,司马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对父亲面露愁容感到疑惑,钟毓答道:
“因为确实是有人去世了,那个人就是羊衜...”
“羊衜先生?”
对于司马师来说羊衜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虽然自己并没有直接和他接触过,不过也知道羊衜与司马家渊源颇深,同时也身为神医华佗的秘传弟子,自己的父亲司马懿和三叔司马孚都是在他极为出色的医术之下才得以化险为夷。
可是令司马师不理解的是,羊衜医术这么高明的人为何会无法治愈自己身患的疾病呢?
这时沉默许久的司马懿开口道:
“他是因为过度劳累才会导致身体衰竭的,并非是疾病所致...”
从得知羊衜故去的那一刻起,司马懿除了对他的愧疚和感谢之情外,同时还对蔡珏以及羊衜三个子女表示担心,他问钟毓说:
“那他们现在怎么样?”
钟毓答道:
“根据我这里收到的情报来看,蔡珏他们打算先将棺柩送回羊家祖坟的南城安葬,如今已渡过黄河抵达延津,羊耽也已经收到了消息,现在正亲自赶往东郡与他们会和。”
“东郡?”
熟知地理的司马懿很快就猜到蔡珏他们一行如果要抵达位于泰山郡的南城,那么还必须要经过济阴、山阳和鲁郡三地,长途漫漫可能会遇到危险。
于是司马懿对钟毓说:
“兖州是王昶管辖的范围,马上传信给他,让他在蔡珏等人经过之时沿途给予照顾。”
就算是做出了充分的全面考虑,但司马师还是看得出来父亲对蔡珏母子不放心,虽然他并不清楚父亲对他们到底抱有的是什么样的情感,他心想既然司马昭身边已经有了牛金,那么自己再去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于是便主动向司马懿建议道:
“父亲,王昶大人公务缠身,恐怕无法彻底周全的保护他们,不如由孩儿前往去贴身保护,也算是替父亲您为老朋友尽一份心。”
司马懿没想到司马师居然能够读懂自己的心思,他也认为现在的自己无法离开洛阳,由司马师前去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于是便同意了他的这个建议。
回屋之后司马师便对正在教导女儿们读书写字的夏侯徽说:
“夫人,赶紧替我收拾几身行装。”
夏侯徽抬头问道:
“夫君要出远门吗?”
“嗯,我要去帮父亲办点事,估计要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
素来贤惠贴己的夏侯徽见夫君有正事要办,而且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面,就算是心中有万千不舍,她还是以大局为重替司马师收拾行装,在帮司马师折叠衣物的时候她还顺口问道:
“这次要去哪里呢?”
司马师回答说:
“父亲的一个好友过世了,而父亲他又走不开身,我便代替他前去吊唁,并看看能不能帮着做点什么。”
自从夏侯徽嫁给司马师之后便一心一意的帮助自己的丈夫,为了保护丈夫的周全她甚至不惜与自己的舅父曹真和表哥曹爽撕破脸,加上夏侯徽已经先后为司马师生育了四个女儿,所以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一直很和睦,这与表面上司马家和曹氏宗族之间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紧张情势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而夏侯徽并不知道,这次司马师为了帮助司马懿做事而离开洛阳,恰恰是他们夫妻关系的一个分水岭,等他再度回来之后,她即将要面临人生当中异常巨大的变故,这也将彻底改变她与司马师的命运...
急于运送羊衜棺柩回南乡安葬的蔡珏,在濮阳与前来与自己会和的羊耽、辛宪英碰面。
辛宪英十分担心大嫂蔡珏的身体和心态,尤其是当她看到一身素服的蔡珏脸色苍白的哀容时,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所幸的是她的子女们都很孝顺,尤其是年方二十岁的女儿羊徽瑜,在蔡珏悲伤至极不能料理家事的时候,不仅能够协助长子羊发很好的处理了丧葬的各项事宜,同时还衣不解带的照料着母亲,以至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会和之后他们便一同继续向南城进发,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他们抵达昌邑(山阳辖内)的同时,已然有一队人马悄然潜入了昌邑境内。
虽然一路上有辛宪英和羊徽瑜的陪同开解,但蔡珏心中巨大的悲痛还是没能得到太多的化解,每日的进食也依旧很少,等到昌邑城内时,蔡珏因过度悲伤和体力不支失去了意识。
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神,虽然平日里跟随父母学习医术并且拥有极高天赋的羊徽瑜,在第一时间内便做出了急救措施,但此刻她手中缺乏最关键的药材,那就是当归和阿胶,尤其是阿胶十分稀有珍贵,平常人家是根本没有的。
正好此时有两个农夫路过他们身旁,忧母心切的羊发便询问他们周边哪里有阿胶卖。
农夫笑着道:
“那你们可算是问对人了,距此向南不出三十里有竹篱笆围起来的三间木屋,上有题写‘山阳精舍’的匾额,里面住着的乃是山阳公夫妇。”
“山阳公?”
辛宪英一听到这个名号,马上就意识到这山阳公便是当年的汉废帝刘协,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身为堂堂山阳国之主的刘协居然会住在着荒郊僻岭之中。而农夫一提到山阳公夫妇时,眼神之中便流露出由衷的崇敬之情: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我们山阳本来是穷乡僻壤,这里的百姓经历了多年的战乱因而流离失所、饥寒交迫,根本没有人理会我们的死活,可自打山阳公和夫人来到我们这里之后,居然脱去了自己身上华丽的衣服,换上了与我们平常百姓一样的粗布麻衣,在这荒郊野岭之中创办了‘山阳精舍’。”
这时身旁的农夫补充说道:
“还不止如此呢,他们在精舍内还行医问诊,不管是富贵还是贫贱之人都会予以医治,而且还分文不取。遇到有灾荒的年景时,山阳公还体谅我们收成有限,下令减免赋税并和我们一起节衣缩食。这几年在山阳公的治理之下我们的生活一天天好了起来,整个山阳国的百姓都很爱戴他们。”
听到刘协和曹节在褪去了帝王的锦衣之后,居然反而有这样的功绩,让百姓交口称赞,辛宪英和羊耽不免觉得惊奇:
“现在的他,应该比之前更加满足、更加自由吧...”
在农夫的引路之下,羊徽瑜等一行人来到了山阳精舍门前。
看着如此清新怡然、质朴简单的环境,辛宪英发出了这样的慨叹:
“恐怕任谁也不会想到,身为堂堂山阳国之主的山阳公,居然会放着城内的公府不住,却独独喜欢寄情于山水...”
来到竹门前的农夫冲着庭院内大喊道:
“山阳公在吗?”
“请稍等片刻...”
从农夫们对山阳公的态度来看,一点也看出来对这个人有任何的畏惧,似乎就像是普通的街坊亲友一般随即亲切。
闻声之后不一会儿,有个身着朴素服侍的男子便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满头银白的发丝,但看上去精神很好,看到门外手扛锄头的两个庄稼汉后,他便笑道:
“你们这是刚从田埂上回来吗?”
这时农夫才转身向众人介绍说:
“这位便是山阳公大人了...”
一看到昔日的汉朝帝王、今时的山阳国主,再加上他们现在造福于民的无私行为堪称伟大,无论是那种身份都不得不让羊耽等人对他肃然起敬。
于是羊耽和辛宪英、羊徽瑜等人便一齐向他行礼:
“见过山阳公...”
刘协见来的都是些生面孔,再加上他们一身素白似乎都是正在奔丧,同时刘协注意到羊徽瑜、羊发以及尚未成年的羊祜满脸焦急的模样,便认定他们必然是有求于自己,于是便拱手回礼:
“诸位驾临寒舍,不知可有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
羊衜死后理应由羊耽成为羊氏一族的当家人,他便站出来对刘协说:
“下官乃是太常羊衜,因运送家兄羊衜棺柩途径您的领地,今日家嫂因身体虚脱急需当归和阿胶这两味药材,下官听这两位好心人说您精通医理、乐善好施,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见他们的样子十分紧急,刘协便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他们:
“前些日子我正好和拙荆一同去云台上采药回来,正好其中就有一部分当归,至于阿胶家中也储备了一些,你们快随我进来吧。”
“多谢山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