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单无法掩盖的狂喜声即刻从电话那头传来，口齿都混乱起来，一个劲大吼，“醒了醒了，哈哈哈，醒了，快回来啊兄弟，哈哈哈——”

盛伍呆滞了至少两秒才突然反应过来，表情却久久回不过神来反，只颤抖着嘴唇确认着，“芮芮，醒过来了？”

元子单在电话那头用力点头，“醒了醒了，快回来，芮芮肯定想见你。”

接着电话那头又传来元子单自言自语的声音，“什么，芮芮想和盛伍说话？”

一阵窸窸窣窣，安静了许久，突然电话那头传来熟悉又柔弱的声音，气息微弱的似乎每个字都说的艰难，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云冰心对着元子单的手机，气若游丝的轻声唤他，“芮和！”

听见她久违的呼唤，盛伍眼泪都快流下来，安静了许久，嗓音有些哽咽的‘嗯’了一声。

“我马上就回来，等我。”

电话里是艰难的呼吸声，盛伍正想让司机开车回去，云冰心喘了几口气，电话里继续传来她的声音。

“你在我床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不要为了我犯和云苏教练一样的错，我会恨你。”

盛伍穆然沉默了，电话里两人都没再说话，过了许久传来元子单的声音，严肃的问他，“你在哪儿？不要做傻事。”

盛伍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去看车窗外的白色轿车马上就要滑出断壁摔下悬崖，闭上眼，沉吟不语。

他真的要放弃吗？眼见就能让那两人彻底从这世界上消失，从此从他和芮芮的生命中消失，再也不会有人对他们平静幸福的生活造成妨碍，过去的一切都将彻底翻过，重新开始——

机会已经在眼前，斩草除根，一了百了，可……

这样的他和偏执的云苏又有什么区别？

盛伍指责云苏的自私、偏执、占有，可他这样做了岂不也变成云苏那样的人。

以芮芮为借口犯罪，这才是最大的自私。

盛伍一再犹豫、纠结，他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坚定果决，从未像现在这样摇摆不定。

是善恶良知在动摇着他，芮芮的话左右着他，终究一闭眼，放弃的挥了挥手。

白色轿车在摔下断壁的下一秒前突然停住了，慢慢开始往后倒去，好像有人在后面拖车。

很快有人上来打开车门拉下手刹，车子立马老实停下原地不动。

艾敏经历过从生死线上折返回来，突然精神崩溃，一下凄惨的大哭起来，连滚带爬的从驾驶坐上滚下来，狼狈的趴在地上怎么也动弹不得，脚踏实地的感觉带来真切的心安。

盛伍终究还是做不到随意枉杀性命的侩子手，即便再恨那两人，即便再想她们从世上消失，还是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一辈子洗不掉的罪孽。

因为懂得压抑控制心中的残忍，所以才是正常人，不然最终也不过是云苏那样的疯子罢了。

他要干干净净的出现在芮芮面前，不让她失望，亦不让她畏惧。

世上保护她的方法千千万种，这不是正确的那一条路。

心中一下通透，盛伍长呼口气让司机开动车子离开这里，他要赶去见芮芮，告诉她自己没有犯错，让她安心。

艾敏痛哭流涕的望着那辆黑色宝马绝尘而去，心中一下五味杂谈，又是庆幸、又是愤怒，好像还有一抹感动。

即便那是想要杀她的人，到最后还是不忍心后悔了，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甜蜜情愫，早已猜测到那车里的人会是谁。

他是对我心软了吗？

望着车子离去的影子，艾敏脸颊脏兮兮的露出一个笑容，抹了把脸，闪耀着明亮的眸光。

★★★★★

盛伍冲进病房站在病床边剧烈喘息着，胸膛上下起伏，惊喜的看着床上紧闭一月的双眼此刻微微睁开着，疲累的一眨一眨，似乎下一瞬就要抵挡不住疲惫再次睡过去。

病房里来了许多人，柳枚、柳墨染、秦丝竹、钱思欢、尤雅、元子单，还有郝叔和郝强。

云冰心最重要朋友、家人都来了，为她的苏醒欢呼，为她重新回来大笑、庆贺。

“睡了那么久，可把我们吓死了，以后再也别这样吓我们了。”

柳枚怜爱的摸摸云冰心的头，云冰心脆弱一笑表示回应，稍稍侧过头去看盛伍，见他朝自己安慰的点点头，放心的勾勾唇角，再也坚持不住的睡了过去。

“病人才醒，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修养，家属不必担心，人醒了就没事了。”

医生周到的给众人解释着，大家也不再打扰云冰心休息，很快各自回去了，留下盛伍守在她身边，小美小恋守在外面。

盛伍一刻都没有离开云冰心身边，再睡醒的时候一定要让她第一个见到他，晚上不知不觉就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第二日是被小美叫醒的。

盛伍一睁开眼就去看云冰心，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醒了，安静的睁着眼睛直直望着天花板。

眼神一动不动。

“芮芮，你醒了，怎么没有叫我？饿了吧，洗了脸我们就吃早饭吧。”

盛伍张罗着就要去倒水给云冰心擦脸，手突然被一个轻微力道拉了一下。

云冰心的手指扯着盛伍的衣袖，视线依旧没有焦点的望着头顶，轻声道，“云苏教练，找到了吗？”

想象过很多次云冰心醒来会问什么，刚开始盛伍还有些害怕她醒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不过，所有问题终究是要面对的，最困难最痛苦的时候都熬过去了，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盛伍没有隐瞒，也没有犹豫，俯身凑近她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回答道，“还没有，不过一定会找到的。”

云冰心神情平静的看着头顶，脸上渐渐露出悲伤的表情，隐忍着伤心，最后慢慢落下泪来，轻声哽咽着道，“你知道吗，云苏教练，是为了救我才沉下的河底，是她用自己的命换回我的命，我欠她太多太多了。”

云冰心伤心的哭泣着，盛伍任由她哭泣、发泄，静静的倾听着，陪伴着，给予她鼓励和依靠，所有的悲伤相信总有治愈、结束的那一天。

“我不停的顺着水流往下沉，云苏教练拼命靠近我，游向我，就像一直以来的她一样，永远都保护在我的身边。她自己明明可以活下来的，她想要救我，把所有力气用来把我推上水面，最后自己沉下去。”

云冰心闭着眼深呼吸道，“你相信吗，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一直和云苏教练在一起，我们把以前的日子重新过了一遍，一起训练、一起买菜、一起聊天、一起躺在书房的躺椅上赏月亮，我们一起做过好多好多事，她好爱我！”

云冰心啜泣着语不成调，闭着双眼依旧有流淌不尽的眼泪滚下来，那般酸涩，湿润了发丝和回忆。

“她就像超级英雄救我于危难，娇小的身子划破汹涌的河水阻力朝我游过来，我忘不掉她拉住我时安心的笑。她总是对我笑，虽然训练的时候很严厉，板着一张脸，但她只笑给我一个人看，让我都没办法和她赌气。”

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温暖弧度，湿润的睫毛扑闪着张开，双目如同雨后的天空般，明亮洁净，带着微微的笑意。

“芮和，就算全世界的人骂她是个冷血无情的杀人犯，对我而言，她都只是为我付出所有爱的云苏教练，我想原谅她，让她安心。也让我安心。”

盛伍温柔的轻抚着她的发顶，点点头，“只要你开心，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