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冰心走上前又在纸盒里放了一张一百块，那人看见钱稍稍抬起些脸，声音难听的说了句谢谢，看着云冰心双脚似乎认出了她是谁，肩膀不自觉抖了抖，一下努力低埋下头。

云冰心垂头看自己的鞋，果然和上次穿的同一双，看来上次自己过激的受惊吓反应还让她记忆尤新，歉疚的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那张脸实在太可怕了，即便云冰心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也再不敢多看一眼，但只要看到这个乞丐就有一种歉疚的感觉，不自觉想要下来看看她。

“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吗？”云冰心小心的试探道。

云冰心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兀自慢慢移动身子在乞丐旁边坐下，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流，各自有着各自前进的方向，她却呆呆坐在这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着别人的施舍，似乎一瞬间有一点点明白她的感受。

“上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好几天我都没有在这看到你，我一直想和你道歉。”

乞丐转过身子背对着云冰心，像是故意不让她看自己的脸，将脸埋的更深了，完全无懈可击。

云冰心抱着膝盖也没有特意去看她的脸，像是自言自语的问着，“你住在这附近吗，以前都没有看到过你。”

乞丐沉默着不说话，脊背消瘦的可怜，弓缩成一团，死死抱着自己。

“我就住在长安街上，每天回家都会经过这里，以后说不定会经常见到。”

云冰心兀自热情的和她拉近关系，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想着乞丐心里也许正在冷笑，哪儿有人和乞丐聊天的，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乞丐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理，云冰心却感觉她肯定在听自己说话，而且听得很认真。

一阵风吹过来把乞丐的头发向后吹起，少许的脸部肌肤露出来，虽然只看见冰山一角的褶皱皮肤，云冰心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乞丐慌张的扒着头发遮着脸，满身的慌张。

“你……的脸……是怎么……，我可以问问吗？”

云冰心轻柔的小声问着，安静坐着的人突然脊背一震，一下从膝盖里直起背来，用那难听至极的嗓音激烈大喊，“走，走，走——”

乞丐不停重复着这个字，身体已经开始剧烈颤抖，抓着自己的纸盒似乎就要站起来离开，云冰心连忙退开她好几步，安抚着她，“我走，我走，你别生气，我马上就走。”

云冰心很快退回自己的车上，果然乞丐见她走了才稍稍平静下来，弯曲的身体也重新坐了下来，缩着肩膀艰难的呼吸着，从始至终没能看到她的脸。

车子往前开出好些，云冰心透过后视镜看见乞丐面前出现了几个像是穿着制服的人，好奇的伸出车窗去看，车子刚好拐过弯，什么也看不见了。

“刚才那些像是穿了制服的人是谁啊？”

云冰心低声喃喃着，司机大叔听见她的话接话道，“可能是周围的巡警吧，这里是市中心，治安很严格，不准有乞丐。”

“那她怎么总是出现在这？”

“可能这给钱的人多。”司机大叔随口说着。

云冰心沉默的往车后看去，却早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是因为这个吗？想想乞丐纸盒里零星的几张零钱，不像钱多的样子。

云冰心此后每天路过那里都会多看两眼，希望能看到那个乞丐，但接连好几天都再没见过她，可能被赶到其他地方了，以为以后也可能再见不到，不想这天下下午又遇见了。

还是那身万年不变的模样。

倒也是，怎么能奢求乞丐每天换一套衣裳，摆明是强人所难。

她还是坐在相同的位置，面前摆着个空空的纸盒，一分钱都还没有，看来刚来不久，或者是今天运气非常不好。

云冰心几乎是用一种激动的心情跑向她的，没有靠的太近，在保持着让人舒服的安全距离外亲切的和她打招呼，清悦的笑声让乞丐稍稍抬起些脸，这次云冰心又看见了那张脸。

这是第二次正视那张脸，还是被吓了一跳，但只是心里，面上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受到惊吓。

“我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上次是被赶走了吗，你好久都没出现在这。”

乞丐见她都没有躲闪，也没有惊吓的模样，似乎很稀奇又很开心，脸没有像之前一样深埋在膝盖里，虽然脸还是低垂着，但也不时抬起眼睛偷看她。

“上次走的时候看到有穿制服的人找你，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出事，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乞丐小心翼翼的看她，明显亲近的态度的让云冰心心里一喜，朝她稍稍靠近一步，并没有心急，慢慢的在她面前蹲在，和她面对面平视。

乞丐慌张的又瑟缩起肩膀，想要像以前一样埋头在膝盖里，云冰心突然一下握住了她的手，令她惊讶的一下抬起头来。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乞丐很是的惊讶，狰狞可怖的脸并不能表达表情，云冰心是通过她那双细细的眼睛观察她的神情，小心谨慎，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冒失伤害到她。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吃好吃的，我们都见过三次了，也算相熟的熟人对不对，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乞丐瑟缩着身体努力抽回自己的手，显然被人在这么抓着很不习惯，身体动来动去好像很不自在。

云冰心最终还是成功的拉着乞丐一起吃晚饭，她打包了很多吃的，带她在一处偏僻无人的路边长凳上大快朵颐，共进晚餐。

餐盒一打开，扑鼻的香味就席卷了两人的味蕾，乞丐看的眼珠子都直了，这么干净丰富的饭菜多久没有看到过，激动的握筷子的手都在颤抖，却又忍耐着不敢动手。

云冰心见她局促的不敢动，笑着说了声吃吧，那人立刻动作起来。

却只见乞丐握着筷子动作迅速的往碗里夹了堆山的菜，然后将那筷子放在一边，重新拿了双筷子才开始往自己嘴里刨。

乞丐嘴不停歇的大吃着，动作却一点都不显粗鄙，甚至给人很有礼貌的感觉，用那双放下的干净筷子从菜盒里夹菜，自己用的脏筷子快速的往嘴里送着，速度虽快却一点不狼狈。

云冰心定定的看着她，看她礼貌的动作，干净的吃相，不由微微感叹，她以前肯定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如今却……心里不由感觉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