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自然有我的办法,芮芮真是看错了人。”
盛伍的斥责车忘没有在意,视线直直看向云冰心,充满歉意和无奈。
她终究还是让这个信任她给予她新生活的人失望了。
“看来,你终究还是不信任我。”
云冰心声音失落无奈,以为到现在她和车忘已经是朋友了,却不想会发生这么愚蠢的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怕,我只是……对不起。”
车忘除了道歉还是道歉,找不到任何话来辩驳,解释的借口也显得那么苍白。
“谢谢你救了康康,谢谢!”车忘反复致谢。
王卓妻子紧张的看着一步步朝自己逼近,黑漆漆对着自己的枪口。
手都开始剧烈颤抖,匕首险些都要握不住,狠狠咬了一口舌尖,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少许,整个口腔充满血腥味,胆量似乎也在品尝到血腥味后壮大起来,笼罩上一脸厉色。
“放我走,我什么都没做,不然我和她同归于尽。”
“你觉得你躲避的掉吗?现在就算放了你,你挟持人质加上绑架的事都清楚明了,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通缉,这一点也不明智。”
盛伍的话音才落,王卓妻子激动的挥舞着手臂大吼,“我只是索要我应得的东西而已,凭什么杀人犯什么事也没有,我却要背上沉重的赔偿金,这不公平!”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公平。”
车忘被王卓妻子挟持着,一动没有动,甚至没有一点害怕紧张的神情。
看着康康平安无事的站在云冰心身边,放下了心中唯一的担忧牵挂,自己的性命似乎无足轻重。
王卓妻子并不是胆大妄为敢干坏事的人,现在也不过被逼到害怕,握匕首的手臂都在颤抖,浑身战栗的厉害,根本不足以构成巨大威胁。
车忘若敢拼一拼,说不定自己就能轻易逃脱危险,但她没有一点自救的激情,任由王卓妻子架着她,毫不挣扎。
“你和我说公平,这简直是世上最好笑的事。你既然想要公平,那就让我来告诉你王卓到底有多么不被冤枉。”
车忘声音低沉,咬牙切齿,充满阴郁
“保义镇有个杨老头,无儿无女无亲无故,一个人守着一栋二层楼小院,谁都觉得他孤独可怜,却不知道在那个小院的二楼一个阴闭杂货间里,无窗无光,肮脏发臭,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在那一直被关到了二十岁,每天过着牲畜一样被圈养、暗无天日的日子,还要遭受杨老头禽兽……一样的对待……”
车忘艰难的吐出一个一个的字。
云冰心心惊的捂住康康的耳朵不让他听到,她深切感受到车忘讲述的可能是她以前被拐卖的经历,那段从不曾提起也没人愿意问的经历。
那样的经历可想而知是多么残忍可怕的,没人愿意去戳她的伤口。
今天她却自己说了出来,忍受着揭开伤疤深入骨髓的疼痛和屈辱,隐忍着身体的颤栗和眼泪,麻木的讲述着。
“那样的日子没有一点光亮,没有一丝希望,就像所有有生命的牲畜一样,本能的喘着气活着罢了,却不懂人真正活着的意义和希望,苟延残喘,麻木无知。”
王卓妻子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慢慢垂了下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匕首一下摔掉在地上,清脆声响,却没有人注意,就连郝强也沉浸在了车忘悲惨的故事中。
“女孩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再记得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就连说话也已经不会了,只会嗯嗯啊啊发出动物一样的声音。每天趴在发臭的床垫上不是吃就是睡,清醒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呆,可是就连发呆都不知道要想些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车忘声音低微的似乎是在自我呢喃。
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安静的认真倾听,没人愿意打扰她,好奇她那段不曾提起的经历究竟是什么样。
同时又感到可怜且心疼,那样残酷的事发生在一个脆弱的女孩身上,生生毁掉了一生。
“女孩认识的人、见到的人只有杨老头一个,他既是恶魔又是给她饭吃的主人,这样简单的认知突然有一天被打破。一天,女孩正在睡觉的时候,房间门被打开了,房门外漆黑一片,显然已经是晚上,可这晚打开门的却不是杨老头,而是一个陌生的、更加年轻的男人。那个晚上女孩一辈子也难以忘记,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屈辱,可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从那以后,她的世界又多了一个男人,比杨老头更加让她害怕的男人。”
云冰心清清楚楚感受到车忘的声音在剧烈发抖,两股战战的似乎站立不住。
云冰心想要上前去扶,突然就见本还站着的车忘一下承受不住摔坐在地上,身下柔软的草地没有给她带来丝毫的慰藉和舒心,浑身冷的像冰,陷入在痛苦的回忆里难以自拔。
车忘的泪水像瀑布一样滚落,却是无声无息默默流淌,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哭声,嘴唇已经慢慢浸上了血渍,从饱满的下唇上流下,划过下巴,滴答落进青青草地中,像是开出了一朵邪恶的妖花。
“被关的最后那三年比之前的十一年更让女孩记忆犹新,痛苦难忍,但还好可怕的记忆终于有一天结束了。杨老头连着两天没有给她送饭,后来小院子里响起嘈杂的人声,外面吹吹打打像是在过节,非常的热闹。她还不知道杨老头已经死了,外面是在办丧事,只一觉醒来听见了外面的响动。房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没发现睡在阴暗角落里的她,拴住自己的绳子居然也被老鼠咬断了,简直是老天相助。”
车忘说着说着声音激动起来,似乎溺水的人抓住了浮动的木板从水里探出头来,空气一下盈满胸腔。
“女孩跑啊跑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是本能性的逃离那个房间,逃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见到。”
“女孩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她一无所知,一无所有,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只能乞讨捡破烂为生,直到遇见了一个好心人士看她可怜,给了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第一次像人一样,重新活过。”
车忘慢慢停止了讲述,脸颊花成一片,鼻涕眼泪恒流,手紧紧抓着草地揪下一团团的草屑,指甲也抠进了泥土里,满手的泥渍。
车忘垂坐在地上,王卓妻子瑟缩的呆呆站在她身边。
车忘嘴角冷冷勾起一点弧度,仰头望着王卓妻子,道,“这个故事怎么样,够不够精彩?你的男人是我一辈子的噩梦,可谁又知道我经历过的屈辱,谁又能为我伸张正义,只能任由他一而再的欺辱我,这就是你说的公平!”
车忘嘶声大吼,眼泪顺着眼角不停的流淌,却没有发出一点点哭声,强制隐忍着。
“我错杀了他是罪,那他对我犯的罪又该怎么算!”
车忘凄惨的撑坐在地上,双腿无力根本站不起来,手掌努力撑着地面,否则下一刻似乎连坐着都是艰难。
“再一次见到王卓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每晚每晚睡不着觉,他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出现在我脑子里,全是他那阴邪猥琐的笑声,我都快被他逼疯了。而他呢,一点不知道悔改,还把我当成可以随便欺辱圈养的牲畜,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在巷子里拳打脚踢,我的身上全是伤痕,新伤加旧伤,就没好过,我……我……我恨死他了,恨不得他去死——”
这一刻,车忘所有的隐忍再也坚持不住,抓着地面放声痛哭起来,嘶声吼叫着。
“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他又阴魂不散的出现,是他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希望——”
王卓是车忘一辈子的噩梦,但也一直以为那噩梦只会存在在记忆和梦里,那已经是过去式,可王卓的重新出现让车忘彻底崩溃,凄惨不已。
“我想抓他去坐牢,我想把他犯过的罪昭白天下,这样他就再也不能伤害到我,再也无法阻碍我的新生活。可是,可是他居然丧心病狂到杀人灭口,我绝对不能容许老板出事,也不容许自己出事,他那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