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下定了决心,沈鸿轩便不再犹豫,很快就打马入宫。在等待陛下召见的时候,沈鸿轩在心中想着措辞,怎么样请求皇上为他赐婚,如今他正是得胜归来的时候,皇上大概不会拒绝他的请求,如果皇上真的有些犹豫……大不了把赏赐的那些庄子财富都还回去,他愿意用他斩掉蛮族皇室的功劳换取这次赐婚!
沈鸿轩这边下定了决心进宫请求赐婚,而这边,洛月汐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呢,门房处却递进来了一张拜帖,那是一张洒金贴花的精致拜帖,上面甚至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打开拜帖,入目尽是风流韵致的笔锋,笔迹优美华贵,显然下笔之人身份尊贵教养极好。
拜帖上写着一个地点和时间,言辞倒还算恳切柔和的邀请洛月汐赴约,而最下方,有两个字迹流畅的落款:云笙。
看着这幅拜帖,洛月汐微蹙眉头就想放到一边不搭理,可是却没想到在她打算将之弃到一边不管时,却被熟门熟路上门来拜访的祁雁云给看到了。祁雁云还是穿着一身如火般灼热的红色长裙,在看到洛月汐挥手要碧玉将那份拜帖拿下时,她饶有兴致的抢了过来翻看。
几眼看完拜帖之上的内容,祁雁云一脸的义愤填膺:“这个云笙公主真是莫名其妙,她现在可是被看管起来的!竟然还邀你赴约,到底有没有阶下囚的自觉啊!而且,她都那样大张旗鼓的追着沈鸿轩了,竟还有脸给你下拜帖?哼,我看她肯定是查到了月汐你就是沈鸿轩定下婚约的未过门妻子,所以想会会你!”
“随便她怎么想,反正我并不打算去见她!”洛月汐淡淡说着,眉眼间没有一丝波动。
祁雁云有些急了起来:“诶,这不行啊!你不去见她,她还以为你避而不战逃了呢!你非得去见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那个什么云笙公主自己羞愧得拂面而逃!”
脑补的是不是过了……默默的看了祁雁云一眼,洛月汐有些头疼,依祁雁云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只怕还是真的希望她去见那什么云笙公主!只是洛月汐现在连沈鸿轩都不愿意扯上太多关系了,又怎么会愿意去见疑似主角后宫一员的云笙公主呢?
突然想到什么,洛月汐眼角陡然掠过一丝锋利和冷然,那些锋锐宛如惊鸿一瞥,很快便隐没不见,洛月汐微微笑起来,笑容温柔宁静,轻轻说:“确实是该去见那云笙公主一面啊!她可是赵国的公主,皇室中人呢!”
身上湿透的衣服全都黏在一起,重重的拖在脚下,洛月汐伏在干燥的岸上重重喘息着,脸色越发苍白起来,因为失血过多意识也开始涣散起来,可是她知道她现在不能失去意识,狠下心来,洛月汐握紧了左手,指甲掐入之前被簪子刺破的伤口中,原本便血肉模糊一片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却已经没有鲜血再流出来,只有发白的皮肉伤口狰狞。
被这股刺痛刺激了意识,洛月汐暂时清醒了意识,翻了个身,她就这样仰躺在池塘边的草地上,地上被太阳晒得温热的地面熨烫着她的皮肤,头上有些耀眼的阳光正不断洒落,照射在洛月汐身上,让她觉得全身湿透寒战不断的身体也感觉到一些暖意。
眯着眼适应了阳光的照射,洛月汐举起左手来,只见在她伤口狰狞血肉模糊发白的手心里握着一块两个拇指大小的蓝色美玉。握紧这块玉佩,洛月汐低声笑了起来,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笑声里满是满足和喜悦。她找到了,在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以后,她终于抓住了琉璃净火沉睡后的本体。
笑过以后,洛月汐总算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目光灼灼火热的看着这快玉石,洛月汐知道不管前路如何,她总算是抓住了属于自己的一根稻草。而现下,既然已经找到琉璃净火,最重要的自然就是收服它。洛月汐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甚至在发现沈鸿轩是沈昭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这里竟然是修真的世界,也从没听过有关于修真的事情,自然不会知道该怎么用修真的方法来收服这团天生地养的异火。
但是没关系,不知道修真的方法,却并不代表洛月汐就拿琉璃净火没办法只能空守宝山了。不能用修真者所谓的神识神念来和琉璃净火取得联系,那她就用人原始的方法,以血为契!
人身体中精血的含量是有数的,是与每个人休戚的。洛月汐虽然没有接触过修真,但是当年看过的修真小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对于这些多少也有一些猜测。
如果不尝试一下,那么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猜测到底是真是假,而就算是她猜错了也没有什么妨碍,她损失的不过是一些血罢了!洛月汐微垂下眼帘,眸光莫测深邃,当年她为了能活下去,连一只手都能舍去,更何况只是一些血呢?
左手被划开流血后在水中泡了太长时间,已经挤不出血来了,洛月汐微一停顿便毫不犹豫的准备划破右手取血。只是之前在水中停留了太久,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散了下来,发鬓早就散了,再没有一根簪子在头上。洛月汐皱了皱眉,停顿了片刻后终于不再犹豫,掀起湿透的襦裙,从小腿上拔下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下来。
“过去的经验给我种下的烙印太深了……”看着这把匕首,洛月汐忍不住微微阖眼苦笑一声,她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上带着的不仅仅只有这一把利器。这已经是铭刻在她灵魂本能中的习惯了,她一定会随身带着武器,即使理智告诉她这个世界很安全没有上一世那样处处危险,但是下意识的洛月汐还是在防备在警惕着。
就仿佛还是在上一世,没有任何安全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危险,杀戮、背叛、逃生,有时候哪怕只是为了一块过期的食物都可能会爆发一场战斗。胜者活下来继续挣扎,败者便沉到了最冷最深的死亡谷底,再也醒不过来。
不再放任自己沉溺于当年一片黑暗的记忆之中,洛月汐手中泛着寒光锋利异常的匕首很快便划破了掌心,有鲜血缓缓渗出,右手握住那块宝石,鲜血便沾染其上。奇怪的是,那红色的血不仅没有停留在表面顺着玉石光滑的表面滑落,反而是一点一点的渗进了那块玉石之中。
血色的液体慢慢渗了进去,那块蓝色的玉石也爆发出一阵光芒来,很快一股带着柔和懵懂的意识便渗入了洛月汐的脑海之中,将一些朦胧混杂的情绪传入了洛月汐脑海之中。大脑是非常私密的存在,洛月汐也从未对任何人开放过,如今被这缕深思渗入,她条件反射的就产生了抗拒之意。
但是她知道这应该就是琉璃净火那初生的懵懂意识了,理智压下了要将这股神念排斥出去的冲动,洛月汐仔细分辨着琉璃净火传递而来的模糊情绪,它在表达抗拒,被鲜血浸透的抗拒。琉璃净火生来不染尘埃,被洛月汐的鲜血沾染后本能的就不喜抗拒,只是它神智初生,又天性纯澈温和,并不会直接用暴力解决。
“你已经有初步的神智了,应该能听得懂我的话吧!”洛月汐直接在脑中说道,她低头看着掌心绽放着光芒的玉石,手心里的血不断的沾染在玉石之上,“你如果拒绝的话,以你的力量可以直接就杀了我,但是即使我死了,还会有下一个人发现你,而下一个发现你存在的可能会是修真者!而我只是一个凡人,没有炼化你意识的能力。即使我的血被你吸收,血契缔结,也不过是平等的契约,而另外的修真者可就不一定了。”
“如果拒绝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我只是个凡人,不可能在你的火焰下不死。”
沈昭,这个旨意一下,和洛月汐牵扯上关系的人,再也不是曾经那个爽朗疏阔的少年沈鸿轩了,而是沈昭。洛月汐会对沈鸿轩心软,却不会对沈昭有一丝半毫的怜悯和迟疑,沈昭于她而言,是破坏她人生轨迹的存在,是她的敌人。而洛月汐从来不会对敌人留情。
“臣……谨奉诏。”洛文彬脸色难看,但是圣旨已下,他如果不接旨的话,就是欺君大罪,即使洛文彬贵为丞相,洛家亦是百年望族世家,但这欺君之罪的罪名,也不是能够轻易抹去不谈的。
福公公笑呵呵的,白胖的脸上一片憨厚可掬的笑容:“洛大人既然奉诏,那就请洛小姐接旨吧!”
低下头,洛月汐眼中划过一丝冰冷的流光,却上前一步接过了福公公手中明黄色的圣旨:“旨意已经传达,福公公请去去复命吧!”她挥了挥手,越过洛夫人示意府中的下人送客,直接就请来宣旨的太监侍卫们离开,至于包给宣旨人的红包酬谢,更是一个没有。
福公公笑呵呵的,闻言转身就走,半刻都不停留。至于红包什么的,看洛府那个样子,接旨都那么勉强,看来对陛下指婚的旨意根本不是打心底里愿意,赐婚这样在旁人看来是喜事的事情,在他们眼中可能反而是坏事,别说红包了,福公公觉得自己没有被套麻袋打一顿,已经是洛府家教甚好了!
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啊?不是说好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吗?怎么沈将军去求了赐婚,这女方却并不乐意呢?作为去了根进宫几十年的太监,福公公真心不太懂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出了洛府,福公公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就要上马回宫复旨,可没想刚走到马匹旁一只脚才踏上马鞍呢,就被一只手从后方拎着脖子后的衣襟给提了起来,别看福公公白白嫩嫩看着是虚胖,其实那分量可不轻呢!可这人却只一只手就举重若轻的拎起了福公公,那样子不像是在提一个一百来斤的胖子,反而像是拎着一团空气。
突然被拎起腾空,福公公差点没吓出个好歹来,不过很快他就被人放下了,也听到了身后那人熟悉的声音:“得罪了,福公公,在下有些事情想要现在问你,情急之下有失礼仪了!”
“原来是沈将军,咱家真是被吓了一大跳。”安安稳稳的站在地上,福公公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可这气还没喘匀呢,就又憋在了嗓子眼里,那是哽的不上不下让他一阵难受气闷。想也知道沈将军等在这里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一个太监,肯定是想知道去洛府宣旨后的结果,可是这结果让福公公怎么说呢……难道直接告诉沈将军,人家洛府不愿意这场婚约?
真那么说会被打死的吧!心头颤了颤,福公公坚定坚决不能说实话,最好是能糊弄过去再说,等这事了了,他就是称病都不要掺合这件事情了!一个是洛丞相安远侯府,一个沈将军威敏侯府,那边都不是他一个太监能得罪的!就算他是圣上面前得用的太监又如何呢?人家要收拾他,也不过一句话的功夫。
“沈将军,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咱家一定如实相告!”甩了甩拂尘,福公公的态度很好,简直称得上一句谄媚了。
沈鸿轩微垂着着头背对着阳光,福公公不敢仔细去看他脸色的神色,只知道沈将军脸上绝对不是洋溢热情的笑容,明明是盛夏时分,阳光热烈刺目,但是沈鸿轩整个人却好像是在阴雨天一般阴霾沉重,犹疑了一瞬,他才声音沙哑语气低沉的问道:“接到圣旨时,阿月……我是说洛家小姐,是怎样的反应。”
不给福公公回答的机会,沈鸿轩低声喃喃仿若自语,他苦笑了一下气息更加低沉起来:“是了,她一定是很不高兴的,因为我这样是在拿皇上的旨意来威胁她,她一定很生气,如果我现在出现在她面前,说不定要被她狠狠教训一番呢!”
叹了口气,沈鸿轩后退一步对福公公拱了拱手:“打扰公公回宫复旨了,我已经没有要询问的了。”
福公公连声诺诺,答应几声连忙上马走了。沈鸿轩这才转身,站在沈家和洛家府邸外的道路上,犹豫了良久他才迈开步子往洛府而去,脚步沉重。
洛府的门房看到沈鸿轩到来,已经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殷勤热烈,甚至有几分尴尬和疏远,想来这些消息灵通的下人们已经是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随之对沈鸿轩的态度也改变了。
“沈世子,小姐请您进去。”看到沈鸿轩来,自然是有人去禀告,很快便有一个穿着灰色葛布衣服的仆从匆匆赶来,传达了府中主子的命令。
沈鸿轩踌躇了片刻,在心里做好了面对洛月汐怒火的准备,才抬步往府中走去,可是他不知道,面对他这样先斩后奏的行为,洛月汐不仅仅是愤怒和生气,还有一丝发自内心的厌恶和憎恨。并不是针对沈鸿轩,而是这种行为。洛月汐知道自己是己所不欲,却没做到勿施于人,但是她真的不是圣人,没有那么伟大高尚,不去迁怒和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