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的呼吸了好几口空气,直到肺部充满了空气,甚至有些疼痛,洛月汐才从之前几乎窒息的境况中缓了过来。
浮在水里,洛月汐不用攀着石头也能保持不下沉了。她抬起右手将贴在脸上的湿发拨弄到耳后,一头乌发全部湿透,十分凌乱披在身后浸在水中。
缓了缓,恢复了些许体力后,洛月汐紧抓住池边用来做装饰的石头,右手一使力,就从水里跃了出来跳到了岸上。
身上湿透的衣服全都黏在一起,重重的罩在身上,洛月汐趴在湖边,依旧重重喘息着,脸色也依旧苍白。
而因为失血过多,她的意识也开始涣散起来。不过她知道现在可失去意识的时候,必须保持清醒。
狠狠心,洛月汐握紧左手,指甲掐入之前被簪子刺破的伤口,原便血肉模糊一片的伤口,再次被穿刺,却已经没有鲜血再涌出来,但一阵刺痛却袭上心头。
被这股刺痛刺激,洛月汐暂时清醒了意识。翻了个身,仰躺在湖边被晒得暖洋洋的草地上,身上有灼烈的阳光照射下来,让她觉得全身湿透寒战不断的身体也感觉到一些暖意。
眯着眼适应了亮眼的金色阳光,洛月汐举起左手来,只见在她伤口狰狞的手心里,握着一团蓝色无形无状的火焰。
握紧这火焰,洛月汐低声笑了起来,她找到了,在她的血扩散开来之后,受她气息感染,琉璃净火终于有了反应,而她也终于借此抓住了琉璃净火沉睡后的本体。
平复了心情,洛月汐目光灼灼的看着掌心里无形无状没有反应的琉璃净火,她知道不管事情如何变故,她总算是抓住了属于自己的一根稻草。
而现下,既然已经找到琉璃净火,最重要的自然就是收服它。洛月汐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甚至在发现沈鸿轩是沈昭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这里竟然是修真的世界,也从没听过有关于修真的事情,自然不会知道该怎么用修真的方法来收服这团天生地养的异火。
但是没关系,不知道修真的方法,却并不代表洛月汐就拿琉璃净火没办法只能空守宝山了。不能用修真者所谓的神识神念来和琉璃净火取得联系,那她就用人原始的方法,以血为契!
人身体中精血的含量是有数的,是与每个人休戚的。洛月汐虽然没有接触过修真,但是当年看过的修真小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对于这些多少也有一些猜测。
如果不尝试一下,那么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猜测到底是真是假,而就算是她猜错了也没有什么妨碍,她损失的不过是一些血罢了!
不过是些许血液,就可能收服琉璃净火,暗藏一个杀手锏,为她和父母安全添加一个保障,这比生意,不亏。
左手被刺破后在水中流了许多血,此时已经挤不出血来了,洛月汐微一停顿便毫不犹豫的准备划破右手取血。
只是之前在水中停留了太久,她的发鬓早就散了,再没有一根簪子在头上。洛月汐皱了皱眉,停顿了片刻后终于不再犹豫,掀起湿透的襦裙,从穿着白色亵衣的小腿上拔下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下来。
“幸好我随身带着各种利器,否则现在想要取血岂不是要用石头?”看着这把匕首,洛月汐还有心情自我调笑几句。不过她自己知道,她身上带着的不只这一把利器。
上辈子她经历颇多,有些习惯已经难以改变——譬如她随身带着武器,譬如绝不浪费粮食。
这些习惯已经铭刻在她灵魂本能中了,即使理智告诉她这个世界很安全,不像上一世那样处处危险,随时可能搏命,但她却仍旧忍不住下意识的防备警惕。
上辈子,没有任何完全安全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危险。生命中充斥着杀戮、背叛、逃生,有时候哪怕只是为了一块过期的食物都可能会爆发一场战斗。
胜者活下来继续挣扎,败者便沉到了最冷最深的死亡谷底,再也醒不过来。
不过都是上辈子了,她早就不该想太多。不再放任自己沉溺于回忆中,洛月汐手中泛着寒光,锋利异常的匕首很快便划破了右手掌心。
有鲜血缓缓渗出,洛月汐右手握住琉璃净火,鲜血便沾染其上,然后慢慢渗进了火焰之中。
安静燃烧的琉璃净火陡然爆发出一阵光芒来,很快一股带着懵懂单纯的意识便渗入了洛月汐的脑海之中,将一些朦胧混杂的情绪传入了洛月汐脑海之中。
大脑是非常私密的存在,洛月汐也从未对任何人开放过,如今被这缕深思渗入,她条件反射的就产生了抗拒之意。
但是她知道这应该就是琉璃净火那初生的懵懂意识了,理智压下了要将这股神念排斥出去的冲动,洛月汐仔细分辨着琉璃净火传递而来的模糊情绪,它在表达抗拒,被鲜血浸透的抗拒。
琉璃净火生来不染尘埃,被洛月汐的鲜血沾染后本能的就不喜抗拒,只是它神智初生,又天性纯澈温和,并不会直接用暴力解决。
但是诡异的是,在这股抗拒的情绪中,却又夹杂了一些亲近。之后,又有许多信息传入洛月汐脑海中,让她若有所悟。
“原来如此,你承了我洛家百年因果。”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洛月汐不由微笑起来,“你愿意助我吗?”
“那正好,我如今只是凡人,没有修习修真法术,无法与你结下灵契,只能结下双方平等的血契。”
“你若接受,便将我的血吸收了罢。”
洛月汐含笑等待着,没过多久,那一直在她掌心绽放出光芒的琉璃净火将她的血完全吸收。红色沉进蓝色火焰中,悄然消融开来,没有留下痕迹。
澄澈透明、无形无相仿佛水液一般隐隐流动着的蓝色一团中央,影影绰绰的,仿佛有一团深蓝色的火焰在静静燃烧着。
而就在此刻,洛月汐察觉到了她心中莫名出现的联系,顺着那连接传来的,是琉璃净火模糊懵懂的意识。
那股意识抗拒不再,依赖倍增,带着亲近之意。知道她这是成功了,洛月汐不由微笑起来,整个人好似放松一般软倒了下来,再没有力气和心力。
终于成功了。
果然如她所想,这团净火沉睡在凡人界的湖中多年,而这几百年来是因为洛府的存在才一直没有被惊扰。
于琉璃净火而言,这是一段无法抹消的因果,所以就算洛月汐唤醒它,它一定不会伤害洛月汐。
毕竟在这段因果之中,它受了洛府间接的恩惠,若不是洛府几百年来都不曾掩埋那处池塘,琉璃净火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年的平静,它既然受了这份恩惠,就不能做出加深因果和伤害洛家的事情来。
而洛月汐如今却是洛府唯一的后辈,若是琉璃净火真的杀了她,那么这结下的因果就再也了却不了,对于天生纯粹不染一丝尘埃的琉璃净火而言,是不可能去除的因果粘连。
如果真的没有一分把握,洛月汐怎么可能真的就把自己的性命寄托于琉璃净火天生良善不伤生灵的性格之上?
她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任何存在,这世间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
只有弱者才会想着去依靠旁人,因为太过弱小,所以只能随波逐流只能靠着别人的怜悯和放过活着。
当年洛月汐曾经经历过那样一段朝不保夕生命不由自己掌控的岁月,在那段生死皆是旁人一句话决定的日子里,洛月汐便下定了决心,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来控制她的人生,她也绝不会再去依赖期盼什么人来救她帮助她。
谁也靠不住的,能靠得住的,永远只有自己。
“小姐!!你、你这是?”等洛月汐步履蹒跚的走出花园时,一直等在花园口月亮门的碧玉碧珠都被洛月汐此时的狼狈吓了一大跳。
洛月汐身上的衣服经过阳光的照射已经干了,只是湿透过再被晒干让衣服显得皱巴巴的,而她头发披散下来面容苍白,连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踉跄,看起来仿佛随时会倒下一般。
洛月汐面色雪白不带一丝血色,眼眸抬起掠过众多仆从,语气平静的吩咐道:“我无事,碧玉,扶我回去。”
她见到一边的管家正欲言又止满脸犹豫的看着她,知道管家心里在犹豫什么,洛月汐对她微一颔首,淡淡道,“我知道你职责所在,你尽管做你该做的事情。”这话便是同意管家将此事禀告给洛夫人和洛丞相的意思了。
等管家领命退去,碧玉和碧珠便上前来扶着洛月汐往她的院子而去。
洛月汐虽然失血过多,可是琉璃净火此时就在她丹田之中静静跳跃燃烧着,一股干净纯粹的灵力不断的从琉璃净火中流入洛月汐的丹田,让她觉得一阵阵的温暖不断从丹田中传来。只可惜她并不是修真者,这些灵力于她而言只有淬炼身体的作用,并不能让她修炼。
压下心底难免产生的对于修真的向往,洛月汐轻轻叹了口气,总算是觉得自己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不安全感了。
只是她到底还是想不通,怎么好好的古代就变成了修真?若是真有仙人,没道理会没有任何事迹流传,而以洛家在大燕的地位,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过。
难得说,修真这样的消息在凡人界是被封锁的,只有特定的人才有资格知道接触?那么沈鸿轩又是为什么会走上修真之路?
必定是有人引导他的,那么这个修真者会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凡人界莫名其妙的引领一个凡人入道?
想来想去洛月汐都想不到沈鸿轩到底是以何种方式接触到修真之道的,甚至于她都不知道现在的沈鸿轩,是不是已经走上修真这条路了!
毕竟沈鸿轩西去征伐蛮族已经一年有余,洛月汐也已经一年多不曾见过他了,对于他身上是否发生了什么变化也是一无所知。
此时沈鸿轩正参加皇上于宫中举办的大宴群臣的宴席。作为此次西征军中立下功劳的年轻将领,他可谓是宴会的主角之一,风头一时无两。
耳边夸赞敬服的声音不绝于耳,沈鸿轩面上带着自信昂扬却又不失谦逊的微笑回应着旁人对他的赞扬,举止行为一丝不错,带着世家子弟的风范仪度,只是他本人已经走起了神来,深思飘渺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右手不着痕迹的悄悄摸了摸被他藏着袖子中的东西,感觉到那坚硬光滑的触感,沈鸿轩眼中掠过温柔的笑意和思念,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把这件礼物送出去时的场景了。
虽然走着神,但是沈鸿轩还是非常完美的应付过来了所有和他说话的人,并且也给他们留下了极为不错的印象。
只是虽然外表看上去仍旧是一丝不错有礼谦逊,但是沈鸿轩已经为这宴会的冗长感到一丝焦躁了。内心里真切的期盼让他渴望着时间能快点过去,他想要能快一点见到他想见的人。
就在沈鸿轩内心焦灼的等待着时间流逝时,高坐上首的皇帝突然派了宦官唤他传话,沈鸿轩微微一惊,却处变不惊一派平静的随着宦官走到了大堂中间皇上的御案下方跪下叩首,口呼“陛下万岁。”
上方有一威严的声音传来:“爱卿平身,朕唤爱卿前来,却是有一桩美事佳话想要成全。”
美事?什么美事?沈鸿轩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但是陛下面前即使有不解也不能直接表露,他站了起来垂首而立,就听上方的大燕皇帝语带笑意的说道:“沈爱卿,朕为你和云笙公主指婚如何?”
抬起头来,洛月汐直视着洛夫人,微微笑着言辞如刀:“母亲为何会担忧我日后的生活是否顺遂?不就是担心我背后没有了可以依仗撑腰的人,会被沈家怠慢欺负吗?纵使沈伯母与我洛家交好,可沈夫人却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日后岁月漫长,谁也说不清会如何。”
“而这些,究其根本,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女子,不能自己一人撑起洛家,要如浮萍依靠旁人。既然不管嫁给谁日后都难免碰到这样的事情,既然所有的约定情谊都抵不过时间的流逝,我又为什么要嫁?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无需依靠任何人,这样不好吗?”
看到洛夫人脸上出现的痛色和担忧,洛月汐软了心,低声道:“母亲将我抚养长大,莫非还不知女儿性子?我心里清楚什么样的未来对我最好,还请母亲赞同女儿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