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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月汐含笑等待着, 没过多久,那一直在她掌心绽放出光芒的琉璃净火将她的血完全吸收。红色沉进蓝色火焰中, 悄然消融开来, 没有留下痕迹。
澄澈透明、无形无相仿佛水液一般隐隐流动着的蓝色一团中央, 影影绰绰的,仿佛有一团深蓝色的火焰在静静燃烧着。
而就在此刻, 洛月汐察觉到了她心中莫名出现的联系,顺着那连接传来的, 是琉璃净火模糊懵懂的意识。
那股意识抗拒不再,依赖倍增,带着亲近之意。知道她这是成功了, 洛月汐不由微笑起来,整个人好似放松一般软倒了下来,再没有力气和心力。
终于成功了。
果然如她所想,这团净火沉睡在凡人界的湖中多年,而这几百年来是因为洛府的存在才一直没有被惊扰。
于琉璃净火而言,这是一段无法抹消的因果,所以就算洛月汐唤醒它,它一定不会伤害洛月汐。
毕竟在这段因果之中, 它受了洛府间接的恩惠,若不是洛府几百年来都不曾掩埋那处池塘, 琉璃净火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年的平静, 它既然受了这份恩惠, 就不能做出加深因果和伤害洛家的事情来。
而洛月汐如今却是洛府唯一的后辈, 若是琉璃净火真的杀了她,那么这结下的因果就再也了却不了,对于天生纯粹不染一丝尘埃的琉璃净火而言,是不可能去除的因果粘连。
如果真的没有一分把握,洛月汐怎么可能真的就把自己的性命寄托于琉璃净火天生良善不伤生灵的性格之上?
她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任何存在,这世间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
只有弱者才会想着去依靠旁人,因为太过弱小,所以只能随波逐流只能靠着别人的怜悯和放过活着。
当年洛月汐曾经经历过那样一段朝不保夕生命不由自己掌控的岁月,在那段生死皆是旁人一句话决定的日子里,洛月汐便下定了决心,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来控制她的人生,她也绝不会再去依赖期盼什么人来救她帮助她。
谁也靠不住的,能靠得住的,永远只有自己。
“小姐!!你、你这是?”等洛月汐步履蹒跚的走出花园时,一直等在花园口月亮门的碧玉碧珠都被洛月汐此时的狼狈吓了一大跳。
洛月汐身上的衣服经过阳光的照射已经干了,只是湿透过再被晒干让衣服显得皱巴巴的,而她头发披散下来面容苍白,连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踉跄,看起来仿佛随时会倒下一般。
洛月汐面色雪白不带一丝血色,眼眸抬起掠过众多仆从,语气平静的吩咐道:“我无事,碧玉,扶我回去。”
她见到一边的管家正欲言又止满脸犹豫的看着她,知道管家心里在犹豫什么,洛月汐对她微一颔首,淡淡道,“我知道你职责所在,你尽管做你该做的事情。”这话便是同意管家将此事禀告给洛夫人和洛丞相的意思了。
等管家领命退去,碧玉和碧珠便上前来扶着洛月汐往她的院子而去。
洛月汐虽然失血过多,可是琉璃净火此时就在她丹田之中静静跳跃燃烧着,一股干净纯粹的灵力不断的从琉璃净火中流入洛月汐的丹田,让她觉得一阵阵的温暖不断从丹田中传来。只可惜她并不是修真者,这些灵力于她而言只有淬炼身体的作用,并不能让她修炼。
压下心底难免产生的对于修真的向往,洛月汐轻轻叹了口气,总算是觉得自己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不安全感了。
只是她到底还是想不通,怎么好好的古代就变成了修真?若是真有仙人,没道理会没有任何事迹流传,而以洛家在大燕的地位,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过。
难得说,修真这样的消息在凡人界是被封锁的,只有特定的人才有资格知道接触?那么沈鸿轩又是为什么会走上修真之路?
必定是有人引导他的,那么这个修真者会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凡人界莫名其妙的引领一个凡人入道?
想来想去洛月汐都想不到沈鸿轩到底是以何种方式接触到修真之道的,甚至于她都不知道现在的沈鸿轩,是不是已经走上修真这条路了!
毕竟沈鸿轩西去征伐蛮族已经一年有余,洛月汐也已经一年多不曾见过他了,对于他身上是否发生了什么变化也是一无所知。
此时沈鸿轩正参加皇上于宫中举办的大宴群臣的宴席。作为此次西征军中立下功劳的年轻将领,他可谓是宴会的主角之一,风头一时无两。
耳边夸赞敬服的声音不绝于耳,沈鸿轩面上带着自信昂扬却又不失谦逊的微笑回应着旁人对他的赞扬,举止行为一丝不错,带着世家子弟的风范仪度,只是他本人已经走起了神来,深思飘渺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右手不着痕迹的悄悄摸了摸被他藏着袖子中的东西,感觉到那坚硬光滑的触感,沈鸿轩眼中掠过温柔的笑意和思念,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把这件礼物送出去时的场景了。
虽然走着神,但是沈鸿轩还是非常完美的应付过来了所有和他说话的人,并且也给他们留下了极为不错的印象。
只是虽然外表看上去仍旧是一丝不错有礼谦逊,但是沈鸿轩已经为这宴会的冗长感到一丝焦躁了。内心里真切的期盼让他渴望着时间能快点过去,他想要能快一点见到他想见的人。
就在沈鸿轩内心焦灼的等待着时间流逝时,高坐上首的皇帝突然派了宦官唤他传话,沈鸿轩微微一惊,却处变不惊一派平静的随着宦官走到了大堂中间皇上的御案下方跪下叩首,口呼“陛下万岁。”
上方有一威严的声音传来:“爱卿平身,朕唤爱卿前来,却是有一桩美事佳话想要成全。”
美事?什么美事?沈鸿轩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但是陛下面前即使有不解也不能直接表露,他站了起来垂首而立,就听上方的大燕皇帝语带笑意的说道:“沈爱卿,朕为你和云笙公主指婚如何?”
随着蛛网的进一步密闭,她早晚有一日会成为被蛛丝黏住一举一动都只能由蛛丝控制的傀儡,只能按照它预定的未来走下去。
这种紧迫感和和窒息感,在洛月汐心头无处不在,一刻也不停息的啃噬着她的心,进一步的让她的理智溃散。
那些被洛月汐苦苦压制着的,那些被她故意遗忘的,都在一点一点的随着这种压迫复苏。
洛月汐很害怕有一日,这种危机感带给她的压力太大,会让她彻底不再压制自己完全解放藏在她内心深处的东西,到那时候,她就不再是世家贵女温柔平静的洛月汐了,她会变回原来的那个她!
那个连她自己也不愿意看到的人。
坐回到案几前,洛月汐一挥手灭了案几上正缓慢燃烧着散发出香气的香炉,她一向不喜欢这些香料的气味,因为这些过于馥郁过于芬香的味道太过霸道,会压下这空间内其他的味道,也就会影响到洛月汐对于当前环境的判断,进而让洛月汐在可能出现的危机面前出现失误。
而很多时候,在生死关头,一丝半毫的差错可能就会断送一条性命。
唇角向下撇下,洛月汐苦笑一声,虽然她已经用尽了所有的理智和力气去克制,但是她还是不能完全的遗忘那些过去的经历所带给她的烙印。
比如她总是潜意识的让自己身处于最安全隐秘的地方,比如她总是下意识的警惕任何靠近她的人,又比如每一次她仿佛无意呆着的地方,其实都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最佳位置,又比如她珍惜每一份粮食,即使洛府富贵底蕴深沉,她却从来不曾浪费食物……
这些下意识的行为其实已经表明了,虽然洛月汐看似克制了自己,不再去想上一世的事情,也没有人有因为上一世的记忆堕落疯狂,但是难免的,她还是不可能完全的遗忘。
毕竟,不管当年的那些记忆有多么痛苦绝望和疯狂,那些都是洛月汐人生中的一部分,是组成她人生不可或缺的部分。忘记抛弃那些记忆,也就等于她抛弃了自己。
香炉灭掉之后,雅阁之中弥漫萦绕着的香气一点点的消失,而随着雅阁中这种馥郁到让人沉醉的香气散尽之后,倒在地上的云笙公主终于慢慢的醒了过来。
眉头微皱,赵云笙低哼了一声,在地上睁开了眼睛,一向养尊处优的赵云笙因为没有半点软垫枕着就那么睡在坚硬冰冷的地上而身体僵直酸痛,而她虽然被洛月汐催眠睡着了,但是梦中难免还是会保留一些催眠前的事情的记忆。
说起催眠,洛月汐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她前世学的是心理学,在学校时没学出什么名堂来,反而是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中自学会了催眠术,也不知道当年指着她说朽木不可雕也的老师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怎么想。
当然啦,那也不是什么催眠术,不过是她精神异变后的一些小手段罢了,比起人家正经靠本事的催眠,她完全是仗着精神力强大而已。
“既然醒了,云笙公主还是回宫吧!”淡淡说了这么一句,洛月汐站起身来,抚了抚裙子上因为坐下而折出的褶皱,动作优雅有礼的对云笙公主颔首示意,转身开门离去。
在迈出大门之前,洛月汐停顿了一下,回过头转过身对云笙公主笑道,“公主殿下,香不是那么调的。”
下楼时,洛月汐唇角终于露出一丝不屑和嘲讽,当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世家女子吗?
那香气味道馥郁浓郁,带着催人入睡和放松警惕的功效,若不是那香帮忙,洛月汐想催眠心智坚定的赵云笙,可没有那么容易,赵云笙这样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这么点手段也要在她面前卖弄?若是她连这些异常的气味都闻不出来,当年也不可能在那样绝望疯狂的环境下挣扎了十年方才死去。
“你可出来了,那云笙公主话是有多少啊。你们都在里面单独呆了快半个时辰了,我还真怕她暗中藏着什么帮手跳出来就杀了你!”刚一出飞云楼的门,洛月汐就被等候许久的祁雁云扑了个正着。
她急急火火的说着话,还不忘从上到下的检查洛月汐身上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有些无奈和哭笑不得,但是洛月汐却并没有阻止祁雁云的动作,只是握住她的手不让她进一步上上下下的在她身上摸索有没有伤势:“赵云笙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对我动手,我如果出了事,傻子都知道是谁搞的鬼,到时候她想回赵国难如登天。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愿意拿自己的千金之躯换我的性命。”
“我们怎么可能知道疯子的想法?万一赵云笙这个疯婆子就是发疯了呢?你要知道女人的嫉妒是很恐怖的。”
扑哧一笑,洛月汐轻轻摇头:“那更不可能,要说赵云笙对沈鸿轩的感情到了那样的地步,那是不可能的。”种/马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她虽然警惕排斥,但还没有把两者混为一谈。
祁雁云因为担心洛月汐和赵云笙独处时会受到伤害,是以是坚强的抵制住了珠宝首饰的诱惑没去如意百宝斋,如今洛月汐既然平安无事了,她自然就想去把那些流口水了好些日子的首饰给抱回家。
别过祁雁云,洛月汐坐上洛府的马车回府,在马车经过繁华热闹的集市时,洛月汐挑起马车窗户的帘子往外看去,外面是一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场面。
虽然没有当年现代都市的时尚和先进,但是那种兴盛的人气却也让洛月汐忍不住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她喜欢这样有朝气有人烟的局面。
马车停在门口,洛月汐还未曾下去,便听到一阵马蹄声急急驶来,有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圣旨到!”
好像这么多年来,在她面前他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忐忑不安,明明在外人眼中是备受称赞欣赏的世家公子,明明在下属看来是沉稳勇武的将军,但是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是一个害怕她生气的普通少年。
是的,沈鸿轩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罢了。
无论他多么优秀,多么能干,在下属面前多么沉稳,在众人眼中多么夺目,在她面前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她不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难免会对沈鸿轩心软吗?即使心冷如她,即使早就不相信什么感情什么喜欢,她也还是忍不住对他心软。
“谢谢你,我很喜欢。”将手链紧紧握在手中,洛月汐对沈鸿轩露出安抚的微笑来。
月光下她眉眼如画,眼眸中沉淀着许多愁绪迟疑犹豫都尽数散去,只剩下清浅的笑意,表情也随之温柔起来,洛月汐手指摩擦着手中泛着森冷却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狼牙手链。
摸着这手链,洛月汐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来少年在战争闲隙时,是怎样一点一点的打磨这些狼牙的。她握在手中的,不仅仅是一条狼牙手链,还是一颗少年纯粹温柔的心。
就像处于黑暗中的人会向往阳光一样,人总是会对自己没有的东西产生渴望,洛月汐也不例外。不可否认,她确实是在向往着沈鸿轩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最重要的是,这温暖是她一人的专利。
“我这一生,不求名留青史,不愿轰轰烈烈,只想安宁喜乐,平平静静。哪怕是家长里短,哪怕是琐碎小事,你明白吗?”握紧手中的手链,洛月汐第一次对沈鸿轩坦白了自己的想法,她知道她这样的理念和想法,与他是完全不同的。
她不想成为男主生命中的一个“正宫”,也不想因为他跌宕起伏的人生改变自己的轨迹,她只想平安度日,哪怕这样的生活在很多人看来都是单薄无趣的,但对她而言,却是她上辈子难以企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