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时闭上眼睛，这一瞬间有很多事情涌上他的脑海，像是在一个迷宫中逃亡，不远处有那么一点亮光，逼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朝那里跑去。

他想要抓住的人或事，此刻正温柔地回应他，接纳他，安抚他。

他几乎是本能地探出舌尖，掠过对方齿列，尝到一点若有似无的茶香。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桂花乌龙茶，加了两块糖。

吻与吻的间隙，有光从天花板，从二人之间漏下来，又很快湮没在唇齿间。

他慢慢停下来，抵着她的额头，右手从她的后颈往下滑了一点，抓住了她的帽子。帽沿的风毛拂在虎口和手背，带来的痒意跟他心头比却可以忽略不计。

脑海中那些扭曲的、狰狞的、腐烂的东西都变得模糊暗淡，此时此刻他只能看见眼前人的笑容，还有她脸上的光。

——他成功地逃出迷宫，得以重见天光。

苏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颂时叹了口气，偏头轻轻舔去了她嘴唇上的湿意。

苏言浑身一颤，轻声笑了：“我或许应该确认一下这是邻居耍流氓还是男朋友撒娇？”

他去拉她的手，嗓音干涩：“……对不起。”

苏言单手把吉他放在一边，起身由他牵着从驻唱台上跳下去。

跳下去的时候她是朝他怀里扑的，嘴唇擦过他耳畔，用很轻的声音说：“没关系。”

颂时被她撞的往后退了半步。

他从小收到过很多次对不起，他爸带女人回家被他撞见的时候，他妈一个人深夜坐在客厅把他吓坏的时候，他差点被砍死哭的泪流满面却发不出声音的时候……

满世界都在跟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却不想原谅。

已经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人，一万句对不起也救不了他。

他躲避，他自守，他站在他的各各他，一步一步往后退。钉在肋骨上的钉子一根根地从血肉里拔出来飞回去。宛如倒放的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