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概三十五岁上下,但是佝偻的脊背却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汉。
“这件羽绒服,是我婆娘买给我的。我每个月都给我家里面寄钱,但是我老婆总是不肯都花掉,怎么也得每个月存一点儿,说是以便应付突发状况。结果弄了半天,去年过年的时候,竟然给我买了一件六百多块钱的羽绒服。”
“那是你老婆啊,对你好当然是应该的。不过你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不拜嚯你的钱就是好事儿了,你想想,你一直在城里打工,你媳妇儿可是在家里照顾老人还带孩子,你累,她也累,她没跟别人跑了都算是好的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这六百块钱,都足够我们一家人吃一个月的饭了,为了怕我冷,非得赶时髦给我买个羽绒服,我很久都没见我媳妇儿孩子和爹娘了,我寻思身上的确没有什么能惦记的东西能让我直接带到十八层地狱里面去的,所以,我就想穿上这棉袄了...”
这男人的每一句话都仿佛针扎一样刺在我心上,回想自己这么多年的生活经历,从来没吃过苦受过罪,但是却不曾像他一样迷茫又无助过。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填满了对自己家人深深的思念之情,而我也只能当一个旁听之人,没有办法把他的想念交付给他的家人。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活的太累了,太惨了。”
“出来打工五年了都没混出个样来,现在却又被建筑公司的人拖欠工资,我这一年的血汗钱都压在他们手里面,我不敢接我媳妇的电话,生怕会问我钱拿到手了没有,腊月二十几号回家过年。”
“其实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并非一生都是风调雨顺的。你现在,有手有脚,还有一张能够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嘴巴,或许还有一双看得见事实真相的眼睛,不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情,总会比你寻死路的好。”
“你以为我想死吗!!!要是能给我工钱让我过个好年,来年我找一份正经工作,我还用在这里歇斯底里的喊吗!!!我还会想死吗!!!”
不知道我这段话的哪个词触动到了他,眼前的男人披着黑色的羽绒服竟然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原本天台的这个水泥防护台就没有很宽,用屁股坐上都觉得很硌得慌。这个男人竟然站在了上面,由于台子实在是有点窄,也可能是因为他长时间坐着的原因,突然一站起来竟然轻微的前后摇摆。
我的心都悬了起来,原来在楼下面看热闹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站在台子上的男人摇摇欲坠,下面的围观群众哗然一片,竟然有位女性还尖叫了起来。现在想要轻生者的心理防线已经接近崩溃了,这个时候我竟然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挑战心理防线想要单纯的要钱,而是真的想要一了百了。
我心中暗自嘲讽自己的糊涂,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想的那么简单。一个站在这么高的楼上却一点都不畏惧的人,也可以说他的不畏惧并不是所谓的高度,而是不畏惧生死。我能看出来,从他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泪水,我的确一下子就清醒了。
一颗脆弱的心灵已经承受不住被我这样的言语所讽刺了,本来就已经不把自己的命当做一回事的人,竟然还要听我开玩笑一样的嘲讽和怀疑。我瞬间明白了他的确是想死,而且情绪固然波动的幅度很大,但是却仍然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态度,考虑着自己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