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林晓手中把玩着这个晶莹的圆形球。
这应该是一个魂珠,人们总喜欢将自己曾经的记忆借助这种物体加以整理后储存,虽然不比青豺的识仪这般功能强大,这种魂珠造价仍然及其昂贵,普通人家自然无法消费,就算是大家,也只能将最重要的东西精心剪辑后加以储存。
林晓将意识浸入其中,魂珠自动开启。
这是一段孩童眼中的故去世界:
盛夏,石城,晌午未至,清水涧苹的身影。曾记得7年前,蜷缩着细小身躯的小狐妖,正极力的护住自己的手臂。狼群,卷着漫天的黄沙呼啸而来.
小狐妖叫延。来自石城东北陈竹林,从小延就传承了狐族女子特有的容颜媚态,她有颗善良单纯的心。她善待所有人,『性』格温和,处事勇敢。13岁,是个叛逆的年月,妖亦如此。延却很乖巧,从懂事以来,她从不出陈竹林的结界,因为预言长老的警示.她更爱护自己的手指,那是狐族的武器,尽管延的利爪还没有长出的痕迹。但她指尖的坚硬却已足以泯灭兽林的成年公狼。
当所有的同族都为生存做着努力,只有延倚在窗边,静看花开花谢,四季更替。在她的窗边,是一片寂静的绿洲。草绿油油的覆盖了整个绿洲。这种草叫孕泉草,统一的东朝向的斜杆,杆身很长。密到几乎一根粘着一根融为一体『摸』样。在狐族,孕泉草是圣草,不光因为它的稠密、吞噬特『性』,更因为它在族人眼中的意义。长老们都见识过此草的可怕,告诫族人不能触及。只有延,在接近。。。
从小延就扎着规规矩矩的发髻,穿着王族的缕衣,小小的依云靴。她是石城王的唯一的女儿,在那次惨烈的大战之时,预言长老将她抱到了断魂崖上。直到最后石城王的『迷』一般的失踪。这些苦难的经历,让延养成了桀骜的个『性』。在断魂崖上,她看到了狼族的强大,那如风的幽灵,遍及兽林的每个角落。
预言长老是除石城王外狼狐大战中唯一幸存的王族,她的存活得益于她过人的预知感应。她提前抱走了延,自己却决定留下来。生死关头,是孕泉草。它吞噬了狼族首领逡的生命。这时狐族早已损伤大半。狼群退去之后,他们带着疲惫重建家园。那时的石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狐族逐孕泉草而居,很快具备一定的防御能力。延回来了,她拥有自己的小屋子,而吞噬逡的地方,就在她的院子外绿洲的中央。预言长老常来,大多是半夜。他撑起结界,拉起延的小手,走到草丛的中央。看到泉眼变成一面灵光闪动的镜子。她还那么小,却清楚了自己的使命。预言长老开始教授延如何研习咒语,如何强健肉身,如何待人处世。当天上挂起可爱的月牙,预言长老就拉着延跃上屋顶。看着草丛里微微的荧光。常常默默坐到拂晓。延很喜欢这种感觉,她觉得除了父亲外,预言长老就是她的天。当漫天星斗与草丛里的荧光交相辉映的时候。延常想。要是能生在平凡人家该多好,这景,这人。她一生都看不够。
延依旧是这样痴痴的想着,而现在,她面临的是比断魂崖见到的更可怕更壮大的狼群。他们漫山遍野的围拢过来,尘土湮灭了山中的每一寸空间。很快,先头的狼群首先形成了合围,他们利用利爪、獠牙、还有飞行破土从四面八方侵袭延撑开的防护空间。突兀间,蔚蓝的防护光影气势暴涨。几头成年公狼瞬间重伤滚落。光影中央,延安静的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根狼毫吹落下来,本不该的。。。延喃喃自语。她下意识的将闪着大海蓝的月牙环握了握,心中一暖。
还记得历史转轮启动的那天,她13岁,预言长老端坐在高高的华椅上对着她微笑。而嘟着嘴的延一脸郁闷的穿过两边严肃虚立的族人。不耐烦的坐在正前方靠左的位置上。平时虽说延是常来的,却不曾说过话。可今天,所有看她的眼神似乎多了些许涵义。有轻视,有怀疑,甚至有从未感觉到的敬畏。“延公主”预言长老叫到。延愣住。她疑『惑』的看着预言长老。平时被习惯了被称呼为延丫头她童真的说道:“长老后花园有好多月季,我们去看吧”顿时会场哗然,预言长老干咳了几声,呼道:“无需多言”。他拉过延坐在身边,将一块月牙状的环轻轻套在她肩上。然后转头过来呵斥道:“以后延公主就是石城王”。虽说延13岁已近成年,但如今的场合对常年不迈出房门的她来说仍然太过尴尬。她尽量不往下看,只是好奇的说道:“好怪的形状,头尖尾圆弧度弯,像月牙”预言长老抚了抚延的鬓发,爱怜道:“延公主,觉得月牙好,就叫它月牙吧!它会保护你,直到你成为真正的石城王”。长老弓起身,同往常一样抱住延,步履坚定的走向他的独角兽。一切,似乎都像从前。只是冰雪聪明的延贴在长老的身上,感觉出长老一丝紊『乱』的呼吸。他跃身骑上坐骑时,失去了往昔的飘逸。延感受到他略微晃动的身子。忽然涌出一丝酸楚,泪,开始在眼眶里转圈,盈满后顺着长长的睫『毛』落在长老『裸』『露』的的肩背上。长老会意的拍拍延的背说:“我即将离开,你才是狐族的守护神”。
狼群似乎在退却,光影之外,血染的大地,光影周围的几百丈土地上血流过无数狼的断肢残躯。转动的光影外围,是一层厚厚的血红。延会心的笑了,她身上充斥的对狼族的憎恨超越了恐惧。“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延笑的很开心。
狼毫发出了耀眼的白光,闪闪亮亮的,幻化成月牙的『摸』样。悬在光影的虚空中。延好奇的打量这能够穿越结界的毫『毛』。然后她伸出了手。这时,她听到心猛跳了三下。是族人,所有的族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为首的正是预言长老。头越来越昏,延感觉结界正慢慢消失,狼群掉转了凶狠的身躯。一切,都开始旋转,狼族、狐族。她已经看不清了,只有快离手的狼毫,依然闪着邪恶的白光。
“誓死保卫延公主”预言长老大声召唤着狐族。狐族的所在,是一个山谷。所有族人层层围拢过来,占满了整个山谷。天空中出现一朵乌云,族人惊恐道:“是逡,不可能”。所有人都望向天空。强大的气势袭来,压迫着苍凉的山脉。一声爆炸似地声音:“留下延公主和舞爪,饶你们狗命。”狐族把阵型紧了紧。又一声:“否则,都去死吧”狐族仍然没有动静。狼族动了。
狼族是天生的杀手,数倍于狐族的力量不断冲击着延所在的山谷,它们夹着无可匹敌的凌厉攻势开始一层层撕开狐族的防线,所有的狐族亦在长老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组织着战斗,他们或冲杀,或补位,或阻挡。
僵持。预言长老盯着那朵云,正如那朵云上的人同样俯视着他。那朵云飞下来,落在预言长老所在的虚空正面。云上的人轻蔑的望着陆地上的厮杀。淡淡的说:“当年,我父亲死在你手上的时候,我才3岁”。略带稚气的年轻人咩咩嘴,声音有些颤抖,又继续说:“是你杀了他,是你把。。把他引入孕泉草中”。年轻人哽咽了。他的手中忽然多出一把长剑。剑身闪着惨白的光华,俨然是刚才那根狼毫。预言长老笑了,他顺手『操』起一根长棍,目光炽热的望向眼前强大的敌人说:“你就是苹吧,我抱过你,那时你才满岁”。长老又道:“来吧,让我见识下你的功夫”。预言长老一棍突刺,挑开了苹的剑尖,虚晃一闪,棍身砸在苹的身上,苹没有挡。直接右拳砸向长老的腰肌。预言长老顺势躲开,盘腿开始念咒语。在山谷的上方,一层光膜形成。抵住苹的万千剑气。苹冷笑:“老鬼,没有守护舞爪你不可能敌过我”。苹一声怒喝,一条犹如游龙一般的剑光穿透了光膜,结实的打在预言长老的身上。苹刹那撕碎了光膜,飘到瘫倒的长老面前。他拉起长老的衣领,怒喝道:“交出公主和舞爪,饶你。”预言长老笑笑。血溅在苹的脸上。“好”苹笑道。苹霍然跃起,惊天剑虹如午夜流星划过,伴随万千嚎叫声,一条触目惊心的巨大沟壑,撕开了狐族守护的外围,狼群长驱直入。似把尖刀冲入战阵。狐族外围防御全线崩溃。狼族正侧面的疯狂攻击终于冲散了狐族的外围防阵。漫天的不甘惨叫声,寂寞的山谷变成了屠宰场,所有的狐血流下谷底,没入最后一层防线狐族的脚踝,大腿,腰际。预言长老惊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曾经,他们并肩作战打退了逡凌厉的进攻。曾经,他们倾尽毕生之力庇佑狐族多年的太平。然而如今,短短几个昼夜,所有的族人却一下子永远消失在这片肃杀的绝望之谷。预言长老干渴的眼眶浮现着一丝晶莹,他曾经那么盼着自己长生不死,希望能够最终击溃狼族,重建石城。可他终于明白,在广袤的天地间,每个生灵不过是小小的天地,转瞬间便烟消灰灭,化为魂灵。他喃喃自语:“愿主护佑我狐族”。他用木棍支起身体,双手划十,眼里现出视死如归的浅笑。“苍夷大地”。暗红的天忽然变得耀眼,所有的生灵都望着无尽的天。“老鬼,搏命你也不行。”苹醒悟过来,嘴角已挂了一抹血丝。他的剑气,在次犹如『潮』水一般涌来,刹那光与水交融,彻底涤『荡』了谷底的一切。无匹的水流咆哮而来。
预言长老带着微笑,侧卧在水面上。看着凌空虚立的高傲的苹。
“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延公主,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愚蠢,为了一位故去的石城王的女儿,你放弃了全族。”
“不,石城王没有死,这个『迷』,该有大白的一天”
“不可能,有父亲逡在,没有谁能挡住,哪怕是石城王”
“难道你忘了守护舞爪”
“那我父亲现在何处,石城王又在何处”
“你记得那块镜子吗?它叫轮回镜,它会告诉你答案”
“父亲”
“父亲”
苹陷入了深深的追忆。曾经,父亲拉着他骑上坐骑,如风奔跑在广阔的草原,暮风吹过苹的发鬓,微微的有丝清凉。父亲脱去身上的战戎,小心的穿戴好。对他说:“看见了吗,这大好的河山”。这时,苹回头看见壮年的父亲眉宇间的肃煞。他暗暗立誓,一定要像父亲一样,壮怀激烈,横戟沙场。
下属禀报战况说父亲阵亡的时候,苹正在做征战前的最后准备,那年,他6岁,却俨然是个将军『摸』样。未紧的盔掉落下来,苹重重低下了头。他认为这场仗是为父亲而生,自己披甲初征只是为了父亲欣慰的笑容,可惜父亲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了。“撤军”苹坚决的下了最后一道战令。他知道,他还没有与预言长老匹敌的力量,尽管苹有狼毫,而狐族暂时失去了守护舞爪。
这些年,苹充斥着对父亲的思念与对狐族的仇恨,多年来父亲把他培养成能让狼族日渐强大的将军,却并没有想过苹已过分依赖。当父亲离去,苹的所有的念想就是为父报仇。他几近失去了单纯争雄的野心。他疯狂的习武,勤加练兵,征伐四方。在他的眼中,所有的生灵都那么低贱,他野『性』,他杀戮,他暴虐。他试图通过头脑的麻痹来忘却父亲。可多年之后,他失败了。他深知,深藏得仇恨必须了结。这时他的理『性』站出来。他的狼毫,是无法匹敌守护舞爪的。
几天的光景,所有的事发生的都那么突然,那么令人大悲大喜。当下属回报守护舞爪的行踪时,他挥戟出营,召集将士。严阵以待。接连得消息让他心灵颤动。守护舞爪在一个年仅13岁的延公主手里,她还是个孩子,她不会通透舞爪的威能。苹下令总攻。当满山遍野的狼族围拢延的时候,他失落了,他无法想象延公主的慧颖。平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无尽的压抑。狼群的停滞哀嚎让他不甘,他又想到了父亲。“如果父亲在”苹想。是啊,尽管在狼族,苹早已长大成人,但他仅有16岁。他望着手中的唯一希望——狼毫。“父亲赐予我力量”苹说。他扬手,毫轻飘飘的起,风起,带着他的希冀。是的,他看到了,狼毫那样轻易的落在延的面前。可延没有动,她那样轻盈的躺着,像一朵飘忽的云。她沉思的美貌,让苹都无法掩饰心里的悸动。他知道这是战争,他的爱慕注定是要悲剧收场的。他收敛心神,吹出悠扬的笙音,狼毫发出诱人的白光。可延依旧那么躺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他听到了,族人哀嚎和声声抱怨。他看到了,漫卷狂沙中的万千残躯。他想到了,今天会因为这个可怕的延公主铩羽而归。他不甘,多少年了,他没有享受过失败的滋味,而今,他就要败了,败给了一个13岁的孩子。
当暮风再次吹起,狼群依旧无谓的做着疲累的冲锋。这时延动了。她13岁好奇的心『性』挽救了无助的苹。苹喜极,他看到了延公主和守护舞爪被狼毫侵蚀。光影开始暗淡,延公主无力的垂下了绝美的脸庞。他看到了预言长老,还有满谷的狐族。苹胜了,当守护舞爪失去威能的那刻起,胜负已经注定。
“如果父亲还在,他该多欣慰”。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耀眼的光华穿透的浓浓的黑幕,强光。照在波涛汹涌的水面上,一切逐渐清晰。苹看清楚了光的源头,是预言,他在燃烧最后的生命元力。此时娇小的延公主,似跃上九天展翅的雄鹰,无尽的威压传来。苹仗剑微跪大声嚷道:“老鬼,你灭了我父亲,我要灭你全族”。随之威压渐渐弱了,一点残存的星光没入延的左手臂。预言长老脸上重重的喘着气,眼神开始『迷』离,他幽幽望向这湛蓝的水说道:“苹,你父亲没死。却苦了我的族人”。如今,草木丛生的山谷消失了,变成了天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闪动星星点点清冷的亮。似幽灵的眼睛,似魂灵的叹息.你听:死神的召唤。
第二章:狼王的悲悯,精灵山小札
苹开始相信了,他望着趋于明镜般平静的湖面。回想起6岁那年,他和弟弟明坐在大殿上,父亲望着他们。他告诉苹马上出征的消息。接着又说:“狐族的预言是唯一可信的人”。苹疑『惑』的看着父亲,就像如今疑『惑』的看着预言长老。这时预言的一半身躯已经没入水中,他大笑:“没想还是这个结果”。苹开始有点后怕,他的残暴只是因为父仇的压抑。突兀间,复仇的念头消失了,他的身体轻的像孔明灯一样飘忽。飞到高处,眼前只有这怨灵化成的如镜天池。他听到预言长老最后的话:“你和延都不属于现在的世界。”苹心一紧,腰际长鞭无声出现预言的身边。他看到预言对他笑,笑的那么无邪、童真。苹湿了眼眶,大喊:“我该怎么回到属于我的世界”。最后的时刻,长鞭带着呼啸之声回到腰际,一个声音在清凉的湖面上回『荡』:镜子,叫轮回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