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丙深秋,万物寂寥。宽宽的梧桐树飘下一地杂黄叶子,南国的秋总是令人觉得短暂,短暂到几乎被忽略。还有雨后的凉意和光光的枝桠提醒着赶早上班的人们:秋天正在结束,洪武大道仍然湿漉漉的像条刚洗涤过的丝带,飞起的水渍似丝带里扬起的棉絮。这些水渍落在街道两边的花格地板上形成新的水渍,路人从松动的地板上踩过,啪嗒一声又飙射出一条激流,打在本来洗净的柏油路面上,大小车辆驶过,带着长长的车辙印。路面又展现出斑驳的黄,此刻天早已转阴,雨不在义务的重新涌起冲刷地面的热情。整条大道变得越来越肮脏起来。站在住院大楼的林晓只能通过一点楼的突出观望逐渐失去美丽的洪武大道小段。睹物思人,触景生情。他又回头坐下,习惯性的给陈橙揉腿。陈橙已经昏迷足有四个月,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按医生的话说她随时可能会醒,也可能永远不会醒。这是电视里的桥段,主人公总是会醒,然后一起过着知足常乐的生活。林晓当然也希望如此,他已经放弃了太多,也得到了太多,这其中少不了昏厄中陈橙的缘故。卖鱼陈的老婆已经回家干农活了,卖鱼陈请了他家附近的婆婆来照顾,亲戚总是有照顾不周的情况,她们是本家人,林晓也不好训斥。陈橙长期卧床缺乏运动,必须时常为她擦身换服。这些林晓不敢,只能为其揉腿和大臂。尽管如此他还是免不了婆婆的白眼。不过还好经过他的一些小恩小惠,这个通情达理的婆婆也不再为难这个卖鱼陈的“准女婿”,也就由的他了。
林晓其实并不挣扎,如果真靠上陈竹林。老头必然会为他把八万三款子还上,何况这笔款子本来就是免单。他坐在靠床的椅子上,看着床头柜上规矩的摆放着一台手机。他拿起一看才发现牌子竟然是苹果。他问道:这个是谁的手机。婆婆操着方言说道:自己的手机都不认识?林晓想说话,猛地想到秦峮。他拿起手机开锁,发现大屏幕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林晓。他拿出手机朝外冲去,丢下一脸茫然的婆婆,那婆婆还想着:是不是晚上擦身也让出去,反正迟早是他的人。
林晓还能对床上那个苦难深重的悲情女子有何邪念?一台苹果就想把他收买?未免也太小看亡去老者的性命了吧。他看到手机通讯录里唯一存有的号码,是秦峮。他打过去,秦峮叫他去轩桂坊。林晓也不顾囊中羞涩便有史以来第一次上了出租车。轩桂坊挺远,在城中央,而市立医院在城东。所以打表下来足有二十多元。他对着手机喊了数声,驾驶位的司机吓得不敢搭话,象征性的往车窗处挪了挪。可是如果林晓真的暴起,估计他坐在车顶也于事无补。他大喊最后一声:“十分钟后出来付车钱”。司机再惊,这才敢看副驾驶位的男子,此人中等个,一件黑色棉袄,上面印满POLICE。下穿黑色西裤,腿上穿着一双皮鞋。司机望着林晓手里拿着苹果机,心里暗想,穷鬼、山寨苹果、充老大。
可是现实再次击穿司机的心里防线,林晓下车门,二名壮汉打着雨伞守候在侧,一名黑衣男子正点头哈腰的跟林晓说着。他瞧见黑衣男子的装扮,抬起手时露出的手表、那胸前白金粗链。哎,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小年轻,肯定是个官二代,穿的破破烂烂,只是伪装出来的低调。林晓在秦峮点头哈腰中进了包间,包间明显经过一番热闹,现场一片狼藉。服务生进来收拾着,却不知道从拿开始,秦峮很是喝了些酒。一扇扇掉一名服务生的铁质盘子喊道:“我跟我兄弟说话,你们出去”。林晓狠狠的往沙发上一坐也喊道:谁是你兄弟。秦峮说道:“你猜,我喝。。。喝了多少。”林晓厌烦的看着他的样子道:“我没兴趣”。秦峮不理会的说道:“足一斤二”。他躺在沙发上,醉眼看着那些茅台瓶子又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吗?”林晓依然没有回答,只是郁闷的瞪着那些破碎的布料,那些布料很明显是从内衣之类的衣物上撕扯下来的,这怎么不令林晓再生厌恶。秦峮继续说着:“我要交朋友,很多很多朋友”。从开房事件后林晓便再没正眼认真瞧过秦峮,此人妄称兄弟,他冷血道:“把手机拿回去”。林晓说完将手机啪的一声砸向秦峮面前的茶几。秦峮虽然喝了不少,心性反而清明。他往前一挺,大手一捞将手机牢牢抓住。林晓的无礼行为他只是一蹙眉,恢复无赖相。他双手撑着茶几,看向林晓道:“听我说完”。
厚实的玻璃在秦峮掌力的加持下咯咯作响,一道龟裂从边沿出面面向里延伸。林晓看的心惊,试想这必须何种力道。他这才收拾暴虐的心性,重重的坐下,但眼神还是富有强烈的侵略性,这本对于以平和自居的自己而言是难得一遇的,由于类似演练太少,他反而有些力竭。他的暴怒只是借着酒气,而秦峮此刻拥有的可是真正酒劲。
“我说交朋友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你也会交朋友,我以为你只会躲在暗处”
“这可要拜你提醒,不然我真还在暗”
“你交朋友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个看守,你何必拉我下水”
“是史大人的吩咐,我只是个办事的”
“那你告诉史大人一声,他们的事我没兴趣,也没这个福分”
林晓说这句话时不免有些心悸,如果真将立场摆的太明显,自己恐怕难保全尸。他太了解史轩桂和陈竹林的手段了,从省城到章丙,一共死了多少人,高级的,低级的。可是公安那边完全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案子一直处在待办状态。奇怪的是被害人的家属也并没有做出过激的反应,照样过着小生活,平心静气的上诉。如果说史轩桂要干掉林晓,以他的实力,结果真是无法预料。
“我知道你不想加入,不过我要你来并不是因为手机”
“嗯?”林晓有些意外,他看着秦峮的表情,难得的真挚,不像是托词。
“陈延有危险”秦峮说道
“啊?”林晓完全没有想到
“自上次你我,还有陈延三人出现后王龙西就盯上了陈延,就如那次他同样盯上叶红枫一样”
“什么?”
“你当我这些天什么没干?我一直盯着陈延,只是没被她发现罢了”
“为什么”
“因为那个晚上,你我还有陈延同时出现,不知为何王龙西起了疑心,偏巧那日郎念平也出现在现场,这更加肯定了王的判断””秦峮止口不提将陈延看的精光并强奸未遂的糗事。
“那怎么办”这些他头一次听,前面秦峮说的他或许可以不信,但是他听到郎念平,一个似乎很遥远的存在。从省城的时机把握到城东所的数次行动,无不证明着郎念平敏锐的嗅觉。从秦峮的描述中,他隐约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面对一群武艺高强的流氓。
“你?我?”
“是你和我”秦峮心想难道你一个人想扛下来吗?
“所以你给我手机”林晓疑惑的问道,他震惊于这个消息,尽管他已经放弃陈延,尽管他决定待陈橙醒后便与之完婚。可是一切言之过早亦过轻,且不论陈橙半年内能否苏醒,就是陈延的困境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人,其实是很贱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