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寒,我欠你的怕是还不上了。”
夜色深了,独孤裕一人站在高阁的窗前,静静看着一轮明月。
“我从来没有叫你还过,更何况,我也欠过你,”林霄寒叹了口气,“你一定有什么事要办吧。”
独孤裕点了点头,他笑着转过身,“我收到了秀王的诏令,不过,应当是魏桀的意思。”
“他想叫你怎么样?”
“他要我前往龙原,向陛下报告隐魔的情况。”
“他是要你的命,”林霄寒没有太大的表情起伏,他只是轻描淡写般地说了出来。
身在风暴中心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一次必然是魏桀设下的圈套,无论他想不想要独孤裕的命,独孤裕此去都没有任何好结果。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不去,结果当是如何?”独孤裕长叹一口气,“父亲去世之时,我未能待在他身边,但我起码清楚他在世时的想法,他一直在保护我们,保护母亲,当年母亲去世的时候,我看着他,他在群臣面前没有半点表情的变化那,甚至是更加的威严,丝毫不为情所伤,可入夜他独自坐在床边却哭成了泪人,他平生最害怕的便是亲人的离去,直到最后他离开了他的亲人。”
独孤裕笑了起来,“可笑啊,我和父亲一样想守护家人,而结局却这么像似。”
“这个结局你不必一定要走一遍,”林霄寒站起身,他看起来有些着急,或许是因为知道了独孤裕已经决定赴死,他不能看着独孤裕白白送命,“束缚你的不过是瑾儿罢了,你不必担心,有我在,你不必用命来保护她。”
“不仅仅是她,还有我北境的百姓,”独孤裕哭了,他那细碎的头发遮住了双眼,夜色下,那没有束起的头发就如同披上了一层银色,他那样子没有半点平日里北境公的样子,就如同一个颓丧到极点的少年,除了泪水便再没有其他。
“我和魏桀同样是一方诸侯,可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手下军士不到三万,也无天险可守,若是他魏桀挥兵北上,我十日也抵抗不了,北境十五万无辜百姓,他们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勤勤恳恳地劳作,而我却将战乱引到他们身上,我不就是千古罪人嘛!我不死,北境无安!”
林霄寒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在想着过去和独孤裕相见的每一日,那些日子实在太短了,哪怕细细数起来也不难记清楚。
“你……是不准备活了吧。”
林霄寒的话终究说了出来。
“老林,我还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你说。”
“桌上那把剑你拿着,我死了,北境短时间内必然动荡,唯独你有能力稳住局势,帮瑾儿坐稳君位。”
“你想要的,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林霄寒站起身,一把拿起落雪剑,“我觉得你没有要说的了吧,没有要说的我就走了。”
还没等独孤裕说话,林霄寒便迅速打开门走了出去,他快步离开了独孤裕的寝宫,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慢慢变成了跑的,他奔跑着,狂奔着,慢慢地他不知跑了多远,知道感觉到气喘吁吁,他才停了下来。
林霄寒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没想到自己居然留下了些泪水。
他拔出那把剑,着实锋利,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的林霄寒一样,尖锐,傲气,高贵。
然而北境公的责任将他彻底压成了个为琐事所劳累的老家伙,不到而立之年,便成了日日叹息的颓丧之辈。
“世道啊,真是奇怪啊,”林霄寒一把将剑插回了剑鞘,他笑了两声,摇了摇头,便肆意向着任意方向走去。
那一夜他未能入眠,似乎任何一次离别他都没有这么在意,甚至强烈要求自己睡去都难以执行。
直到今天,直到他走出了浩都,走出了长城,走进这白雪皑皑的极北之地,他唯一可以想到的,扰乱心神的,也就是那一夜痛哭着的独孤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