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仁敏说着,转头又瞧了眼外头的天色,见着夜色渐浓,于是对着阿米塔娜道:“罢了,咱们已说了好些话,今夜也晚了,明日一早还要出发,便早些歇下罢。”
他一说完,便从炕下头的小柜子里取出了个薄毯。
他侧着躺在了小炕上,身上搭着刚才取出的薄毯,然后将身子转了过去,蜷缩着腿和胳膊斜倚在炕头的位子。
因着没有枕头,白仁敏只能用自己的一只手支撑着脑袋,背对着阿米塔娜。后者转头见他半个身子都悬空在外头,心中泛起一阵愧疚之意。
“......”
阿米塔娜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她张了张口,又觉得如今的情形讲什么都是枉然,终究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将对面小几上头点着的蜡烛给吹灭了,然后又回到塌上静静躺下。她将自己缩在了被子里头,也背过了身子去。
夜晚静悄悄的,外头月凉如水,偏巧今夜的月色又十分明亮,房内的蜡烛一熄灭,那外头的月色倒更皎洁了,像是要穿透窗户纸一般。
就这么静静地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先前本一直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快些入睡的白仁敏感到外头的月光一直照着他的眼皮子,他以为自己忍忍便过去了,但是外头阵阵风过,带着树影连连晃动,愈发晃得他睡意全无。
白仁敏又不好意思转过身子,这小炕也容不得他平躺下,于是他只得已另一只手捂着头,用胳膊遮着面,期望用这个法子来挡住月光。
但是这样的姿势让本就蜷缩着身子的他更加不舒服了,他只得紧紧闭着眼睛,然后缓缓地一点点儿地挪动着身子,半坐起来,头靠着炕头的地方。
虽然白仁敏翻来覆去的动作十分小心,但是厢房就这么大,四处又静悄悄的,不夸张的说,连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才合眼没多久的阿米塔娜自然听见了白仁敏动作时,衣物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敏小少爷,您若嫌那外头的月色太亮,便转过身子来面对着厢门睡罢,不妨事儿的。”
阿米塔娜背对着白仁敏道,她的声音从墙边传来,显得闷闷的。
白仁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是对不住,是我吵醒了你。没什么,我一向浅眠,许是对这厢房不太熟悉的缘故,你不必管我,我一会儿睡着了就好了。”
阿米塔娜的头枕着双手,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就垂在榻边,“凉州这边夜晚风大,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停下。那树影一直晃动,您不转过来背对着外头,可还如何睡得着?就算是抱着对付一晚的打算,您总也要稍睡个片刻啊,不然明日还如何骑马呢?”
听白仁敏沉默不语,阿米塔娜顿了顿,又开口道:“阿敏小少爷不必顾虑米娜,我现在紧紧地裹在被子里头、又背对着您,不会失礼于您的。”
阿米塔娜仔细听了听动静,发现白仁敏听完自己的话后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她有些赌气地坐起身来,转向他道:“阿敏小少爷再这般倔强,那米娜便来陪您坐着好了。”
白仁敏听了这话,吓得连忙坐直了身子,阻止道:“哎、你,你可别,我转身来便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闭着眼睛,翻过了身子来,对着厢门侧躺着。
虽然这样的姿势依旧十分难受,但是比起先前明晃晃的月色直直地照在脸上已是好多了。
阿米塔娜轻轻一笑,这才放心地躺回了被子里,转过了身去。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背后传来的匀称的呼吸声,自己也满意地闭上了双眼。
于是二人就这样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蒙蒙亮,白仁敏便醒了过来。这一夜他一直蜷在炕上,心中又牵挂着去西戎之后的事儿,根本没有睡好。
那小炕上头也不像自家,垫了厚厚的毛毯垫子,白仁敏只觉得被硌得浑身都疼。若不是他昨夜枕着自己的胳膊,只怕如今要落枕了。
但是靠着胳膊躺了一晚上,他的胳膊也是又僵硬又酸痛,他此刻只得不住地敲打着自己的臂膀,以期快些恢复过来。
阿米塔娜听见白仁敏起身的动静,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睡眼惺忪道:“阿敏小少爷醒了?可是要出发了么,米娜这便去打了水来供您梳洗——”
阿米塔娜显然是睡得有些糊涂了,她忘了此刻自己只披着件透白的长袍,竟直接一把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床。
白仁敏吓了一跳,赶忙闭上了眼睛,道:“不必了!......现在还早,你再眯一会儿,我自出去转一圈儿。”
他一说完,便立马起身穿上鞋、胡乱地套上了外衫就往门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