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家的两人转身装模作样,那工匠模样的汉子显然是早看穿了他们,冷哼了一声,道:“出尔反尔的人我见多了,只是不想京城这么大的皇商、专做东南海产生意的林家商号,居然是如此小气之人!”
林家的二叔公和林渺听了这话吓了一跳,白仁敏观他们二人的表情,想来他们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叫出自家的名号罢?
——原来,他们此趟来凉州,也同自己一般用了化名啊。
白仁敏趴在房顶上头看着这出好戏,差点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
林渺率先转过身来,佯装镇定地问道:“你、你说谁?我们不认识什么林家。”
那汉子冷笑了一声,道:“您们二位就别装了。若是还想谈,要么就痛痛快快地把先前讲好的银子付讫了,货就给你们。哼,要么就是您二位做不了主,且把你家的家主叫来同我谈!”
林家的二叔公这才转过头来,刚刚被揭穿了身份的他此刻又气又怕,只见他脸上爆着青筋,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那汉子道:“你......你胡说什么呐?渺儿,咱们、咱们走......咱们这就去官府报官去!”
那汉子冷眼瞧着他,道:“您是二叔罢?”接着,他又转头向着林渺,道:“你二叔公的手抖得厉害,你快将他扶好,再坐下喝盏茶。不要过一会儿背过了气儿去,可就不中用了。”
林渺也只得扶好了他二叔公,一边咬着牙瞪着对面那汉子,目眦欲裂。
“......你就不怕我们去了官府举报了你这造假银两的黑心铺子么!”
那汉子听了这话,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他泪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哈哈哈,你们这京城来的人可真是天真啊,难不成是因为在天子脚下的缘故?”那汉子说道。
一旁的二叔公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直喘着粗气,林渺恼羞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出去向报官?难道你们果真如此天真,竟以为出我这铺子跟进来一样容易么?!就算是让你们逃出去了,你以为进了官府,那州府衙门里头的人能放过你们?”
林渺听了,十分骇然,震惊地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别说林家这叔公侄孙俩了,就连上头趴着的白仁敏听了那汉子的话之后都十分惊诧,他意有所指——想不到连州府衙门里头都有他们的人!难怪方才他说得那样肆无忌惮。
那汉子看着林家两人的反应,十分满意。
“怎么样?现在还能坐下来好好儿地跟我谈吗?是要直接付现银,还是要我放你们回去唤了你家的家主过来啊?”
一旁林家二叔公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像是忽然下定决心一般,抬头对着对面的人道:“不,不必了,我旁边的这位就是林家家主。方才是我们有眼无珠,您切莫见怪——”
林家二叔公的话还未说完,只听着那汉子便立马抬手打断了他,道:“我说二叔啊,事到如今,您就甭跟我打马虎眼儿了罢?”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林渺道:“他?一个翻遍了林家的族谱、上头都寻不到他名字的外室子,你同我讲这是林家的家主?只怕是话语权还没有你大罢?二叔啊,我什么都已经派人查过了,不要再想着欺瞒我。你若是真的不想再谈了,就请回罢——我这回自认倒霉,就当没做你林家这单生意,你们俩走吧!”
林家的二叔公脸色一变,语气缓和道:“别、别,您别介,我方才就是同您开个玩笑,方才确实是我唐突了。这事儿啊,我也能做主的、能做主的。只是今日我们二人来未曾随身携带现银,可否允我先回去、点算好了银两再来交予您?您若是不放心,我这侄孙可以先留在这儿——”
白仁敏在上头将林家二叔公点头哈腰的模样看了个真切,他这样前倨后恭,着实是令人忍不住发笑。
林渺听了他二叔公的话,一下子就急了,“二叔公,您如何这样对渺儿?!”
——“我、我怎么你了?”
——“您为何不顾渺儿的死活,要将渺儿留在这儿给他们当人质?您是想溜之大吉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讲话?我这是回去拿银两啊!不将你放在这儿,人家如何肯放我回去呢?”
那汉子冷眼瞧着他们叔公侄孙二人间的激烈争辩,到了后头实在忍不住,只得开口道:“喂,你们俩别吵了!”
然后他对着林家二叔公道:“你,别想耍什么心眼儿,我不需要放一个连庶子都不如的没用人质在这儿。你俩若想回去取银两大可一道去便是,我也不怕你们跑,更不怕你们报官。你们要是逃之夭夭,就最好别让我逮住;只是若再回来,必得带足了银两,不然我可再没有今日的耐心同你们废话了!”
林家那二叔公听了这话,眼珠转了几转,他同一旁的林渺对了对眼色,然后十分谨慎地开口道:“那......那我们二人这便先回去取银票来......您别急,我们二人马上就回来!”
见那汉子颔首,林家二叔公和林渺立即站起来身来,白仁敏瞧着他们两个的动作,显然是想溜之大吉了。
只是那汉子却叫住了他俩,也一道站起身来,“别忙着走,怎么说也是订了大单子的贵客,我送你们出去。请——”
“请、请。”
眼看着三人从房间的正门出去了,趴在屋顶上的白仁敏则赶忙朝着屋脊后头藏了藏,方才听那汉子言语间都透露着趾高气昂、有恃无恐的样子,想来是官面儿上也有人撑腰的。他可不想被这伙人捉住了。
下面另一侧的阿米塔娜显然也听见了动静,虽然她本就在屋子的后头,但是因着怕被发现,也赶忙躲道了后面的草丛中。
白仁敏在屋顶上瞧着,二人对视了一眼,相互朝对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