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仁敏因着见阿米塔娜向忽哩亚那行这般大礼,然后方才后者又说了番“昂贝特”的言语来羞辱她,心中替她感到很是不平,房内的气氛愈发紧张了。
白仁敏正要出言理论,一旁的乐方元率先上前一步拦住了他,拱手开口道:“殿下,您仆人拿来的这块宝石在寻常人看来或许是鸽血红宝石,但在老夫看来实则存疑。”
忽哩亚那冷笑了一声,“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乐方元道:“不错,这块宝石的颜色的确十分鲜艳夺目,红得也够浓烈,可以够得上是鸽血红的品级了。再瞧瞧里头的晶质,也是晶莹纯净,没什么杂质的;对于这样大的鸽血红宝石来说确属难得,”
忽哩亚那听了,哼了一声,道:“我不是早都说了昨日有行家看过了,你既然现在自己都这么讲,还有什么好质疑的呢?我看你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啊,我明白了,你别是想故意耍手段、帮你的主人恶意压价格吧!”
乐方元听到这话也大笑了起来,高声道:“殿下,我们大齐人行得正、坐得端,一向坦荡;再说了,我们东家又不是拿不出银两,何须如此?您别急,我还没讲完呢,方才我说的都是它的优点,咱们现在来仔细看——”
忽哩亚那斜睨着乐方元,一副十分不屑的表情。
乐方元继续道:“真正的鸽血红宝石观之内里如燃烧之火,然而这颗嘛——各位请细瞧瞧,里头有这种感觉吗?”
白仁敏记得昨日那少年也曾经这么说过,鸽血红宝石里面似有明亮的火焰在燃烧、有暗红的鲜血在流动,但是眼前的这块细细瞧来,却如一潭死水一般。
白仁敏感到十分震撼,心道昨日远远一观,自己也未曾看得很清楚,但是也能感到里面流淌着暗红的鲜血一般,若非那个少年看走眼了,便就是眼前的这块是个假货。
忽哩亚那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但他还是十分镇定,理直气壮地道:“这么虚无缥缈的感觉,你要怎么说都行,如何能作数?再说了,旁边的这位师傅不是没有你的这些疑问么,何不听听他怎么说?”
忽哩亚那指着常炳才,后者见这阵仗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乐方元微微一笑,抚了一把自己的胡须,开口道:“这位小师傅胆子不大,殿下不必吓唬他,老夫同您说便是了。”
“你......”
“殿下若觉得方才的说服力不够,那老夫便要讲出进一步的质疑了。”
“你且说,我倒是要听听你们能胡搅蛮缠出什么花样来!”
乐方元听后点了点头,将那块宝石拿起,让其正对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然后又指着地面上的影子道:“殿下,东家,大家请仔细瞧瞧——”
忽哩亚那看着地上一团圆形的阴影,不解道:“这......这有什么?不过是宝石的影子罢了。”
乐方元答道:“真正的鸽血红宝石在光源的照耀下会映射出美丽动人的六射星光,俗称为六芒线。殿下,老夫不敢质疑您,只是十分疑惑这一团阴影里面,为何没有线条啊?”
白仁敏定睛一看,那团阴影里头连一根星线的尾巴都找不到,就更别说是什么六芒线了!
此时,白仁敏心中已有了决断,他冷冷地开口道:“忽哩殿下,我们也不敢随便质疑您,所以方才只是想问问,您能否好好确认确认,是不是手下的仆人听岔了吩咐、一时大意取了件与别的宝石品级不同的来?”
忽哩亚那看着地上的光影有些瞠目结舌,他依旧不死心道:“这、这绝对不可能!”
接着,只见他指着乐方元的鼻子道:“你这鉴定的奴仆好生离谱,竟这般巧言令色、搬弄是非。我真是不知你从哪儿学来的歪理邪道,我可从没听说过什么六芒线!”
他一边说着,胸部和胡须都一边剧烈地起伏抖动着,俨然一副气急了的模样。
乐方元没有接忽哩亚那的话,而是淡淡地附在白仁敏的耳边道:“东家,这东西是用水晶染了色伪造的,一切开就能看见浸色的痕迹。所以这东西根本不值什么钱,最多五两银子,五两银子都是抬举了。”
白仁敏点了点头,在心中略微思索了一番,抬起头礼貌地对着忽哩亚那道:“忽哩殿下,咱们都是行商之人,凡事都讲求一个和气。旻白也不再多言,您呢,也别再生这么大的气了,咱们还是都各让一步,把这桩生意给谈拢了罢。”
忽哩亚那听了他这番话,脸色果然缓和了不少,他的鹰目中射出两道锐利的精光,道:“哦?阁下想要如何谈?”
“旻白愿意出一百两白银,这匣中的五样珍宝和先前那一箱子的物件儿我一并收了!忽哩殿下认为如何?”白仁敏将心中斟酌好的价格报了出来。
忽哩亚那一听,立马摆着手,一口回绝道:“不行、不行!阁下可别跟我开玩笑,我这里全都是好东西,你要上别的部落里哪儿能收到?没有一百五十两免谈!”
白仁敏见了他这般模样,摆明了是要蒙自己,所以冷笑了一声,道:“方才旻白的意思,忽哩殿下是没有听明白吗?我不跟您争执这些珠宝里头到底混着什么,您要是诚心想跟我谈成这单交易,那便也别将价格叫得这么有水分!旻白可再加十两银子,殿下可再降低些么?”
“不行,最低也要一百四十两!”
“一百四十两多不好听啊,我看不然就一百零八两如何?您发我也发,讨个好彩头,也吉利些。”
“我们粟特不讲究这个,就一百四十两!”
“您这是要诚心跟旻白做生意吗?咱们互让一步、谈成了不是对彼此都有利吗?”白仁敏一直好声好气地说着,忽哩亚那却是根本半文都不让,令他也有些不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