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陶家院子威严肃静。
随着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顷刻间,从门内袭来一阵阴森森的凉风,将府门前刚点亮的两盏红灯笼吹得摇晃不定。
下人们沉默地将平安等人一路引到前厅,尚未踏进屋,门前便迎出来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看穿着应当就是陶家家主陶碧章。
陶碧章看上去不过四十上下,面色却疲惫憔悴得很,满腹心事的模样,连连将几人往屋里请,可哪知一只脚还没迈进去,突然跑来一仆从,磕磕巴巴道:“老,老爷不好了,太,太夫人她又犯病了……”
陶碧章脸色一沉,踟蹰了一阵,最终向平安等人道了声歉意,对那仆从道:“你留此先招呼着贵客,我去去就回。”
看着陶碧章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平安问那留下的仆从道:“敢问贵府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仆从有些为难看了眼平安几人,隐约也知道几人并非普通人,想了一想,决定实话实说:“两日前,我家大少爷从外间回来,本还好好的,不知怎地,第二日突然就卧床不起,请了城里头好些大夫都不见效,家里太夫人最是心疼大少爷,这两日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却哪知今日一早,太夫人忽地丧失了神智,一头栽倒在地,老爷连忙去宫里头请了旨,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都说是中了风,又是施针又是熬药,午时太夫人确是醒了,可竟谁都不认识了,还到处跑的满府里找刀找枪,说要上战场杀敌去,闹得府里人仰马翻。”
这等秘辛,本轮不到他一个下人与外人说道,但见平安等人听言皆所有所思,他心中没由来生出一股期许,“三位贵客可有法子救救我家太夫人?”
平安沉吟片刻,开口道:“先带我们去瞧瞧你家太夫人。”
仆从点头应下,忙带着三人往后院里去,跟前面的阴冷死寂不同,后院里宛如另一个世界,嘈杂而混乱无比。
混乱的中心是一个高高站在假山上的老妇人,她个子不高,须发银白,努力挺直着佝偻的身躯,一张满是经岁月留下沟壑的苍老脸上俨乎其然,手中挥舞着一柄足高出她两倍的偃月刀,因手劲不足,拿得明显有些吃力,只要稍有不慎可能就连刀带人一同掉下来。
她高昂着脑袋,对着企图接近她的仆从大声喝道:“呔!无耻贼寇,休想近老夫之身,今日老夫便将你们杀个片甲不留!”说着说着,还唱起了戏来,“为国秉忠心,昼夜不稍停——”
假山四周围满了人,可又无人敢靠得太近,生怕一个刀剑无眼,害了性命,陶碧章站在最前头,仰头望着上面的老母亲,心急如焚,见老太太唱得正高兴,忙对身后的下人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趁这工夫将太夫人扶下来!”
几个仆从诺诺应是,小心翼翼从老太太身后往假山上爬去,将要到顶时,唱戏声戛然而止,老太太反应迅速,回头瞧见近身的仆从,颤颤巍巍挥动大刀,将几人尽数吓落假山,看着人纷纷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她哈哈大笑起来,“大胆贼寇,拿命来——”
话音未落,只见她纵身一跃,直接从一人多高的假山上跳了下来,结果没站稳,栽倒在土里。
伴着一众惊呼声,陶碧章吓得险些没后仰过去,他身旁的妇人忙扶住他,跺脚道:“还不快去看看太夫人可有事!”边说着,她边扶着陶碧章也往前去。
下人们簇拥过去,欲扶老太太起身,不想刚伸出手,老太太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许是摔了腿,颤颤巍巍站不太稳,双手依附着偃月刀,面目狠厉,不许人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