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儿道:“不是的,姐姐有所不知,我家本贯大辽奉圣州,祖上是唐朝那会儿从中原迁徙过去的汉人,祖父在道宗皇帝的时候进京取应,博了个科举出身的功名,官做到西京道的弘州节度使,后来弘州城被金人攻破,祖父自觉守土有责,失却封疆,愧对朝廷,罪在不赦,因而怀抱着官印投井殉国。家父也在与金兵的搏杀中历尽不屈,英勇战死。只剩的我和妹妹两个跟着伯父逃回籍贯,在村中的老屋里躲避起来。
“没想到我们躲在偏僻的乡下孤村之中没多长时间,金兵就又打了过来。金兵来得很快,当他们闯进村子的时候,大多数父老都没来得及逃掉。伯父将我和妹妹藏在院中的地窨子里,然后就和几个族中的叔伯弟兄,拾起棍棒钉耙,与到处砍杀的金兵去拼命。
“他们人那么少,怎么会是大队金兵的对手,结果寡不敌众,全都死在了金人的刀枪之下,妹妹也死了,死前还遭受了金兵将官的凌辱。那时候老爷和国舅爷萧迪保大人也被金人困在村中,是老爷脱身逃脱出来之时救下了我,要不然啊,我也会跟妹妹是一个下场呢!
“我觉得自家一条性命全是老爷所救,他便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大恩无以为报,奴家便决定跟着他做一个贴身丫鬟,终身服侍于他。故此从那一天开始,我便始终对他以老爷相称了。”
李师师感慨地道:“原来你还是个出身仕宦之家的千金小姐,这可比我李师师的根底光辉百倍了,请徐小姐恕师师我失敬之过。”说着,李师师坐在那里,对着暖儿俯首欠了欠身。
暖儿急忙双手连摇地道:“不,不,不,姐姐可莫要如此,如今的我只是个陪侍在老爷身边的小丫头,小姐之称,从此可莫要再提了。我看你和老爷两个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相互之间的情深爱重,那自是不必说的了,今后也必定是我的家主夫人,暖儿还需要姐姐你今后多多照顾担待一些呢!”
李师师笑道:“你可别这么说,其实你我都是苦命的女人,在这世上挣扎着过活谁都不容易,咱们今后呀,就径以姐妹相称便了,共同把咱这位老爷伺候好,让他少尿几回床,也算是尽了咱们姐妹的本分了。”
“哈哈,姐姐说得在理。对了,姐姐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他睡得这么死沉死沉的,可得看看他又尿床了没,要是又尿了的话,老在湿呱呱的被褥沏着,可不把人给沏坏了么?”
说着,暖儿撩起张梦阳的被子来,朝下看了看,又探出手去在他的身下摸了一摸,而后松了口气道:“还好啦,这回倒是没有。只是脏兮兮的一股汗味儿可真难闻,我去烧锅热水给他茶洗身子,这样他还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一边说,暖儿一边从舱篷里爬了出去,拿一口不大的黑锅在湖中舀了半锅水,然后把锅蹲在了一个青石底座的小小炉灶上,接着便生火烧起水来。
李师师把这一切看在眼中,既是惊讶又是觉得自愧不如,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小丫头对待自己相公的关心,竟然一至于斯。她情不自禁地想道:“这会儿的他,身上有的怕不仅仅是汗味儿呢,他刚才尿了一次床,身上说不定还多多少少地沾染了些尿骚味儿!”
半锅水一会儿就被暖儿给烧了个滚开,她又从湖里面舀了些凉水兑到锅中,用手试了几次,觉得温热适中,便用一块粗麻布的汗巾子在水中清洗了一下,然后拧干,进来先是把张梦阳的头脸和脖颈擦拭了一过,而后又轻轻地撩起盖在张梦阳身上的被子,把他的胸腹、两臂以及四肢揩抹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