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道了声谢,便又端起杯来抿了口茶道:
“自绳果为奸人所害以来,咱们宗室人等的护卫,接连增加了三倍之多不止。虽然此仇短时间内未必能报,不过合剌我们孤儿寡母的安全,侄女也已颇能够放心得下的。
“只是绳果遇害将近半年,这储君之位久虚,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
“合剌虽说还是个孩子,可他既是先皇的嫡长孙,又是先夫的嫡长子,于情于理,都应当被册立为新一任的谙班勃极烈才是。
“婶婶在叔皇面前一言九鼎,想必应该知道叔皇在这方面的意思吧。
“我只想求婶婶指教一下,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叔皇近来可曾想到过立储之事?如果想到过的话,我家合剌究竟有几成的把握?”
太夫人听了夜莺的话,心说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到底还是把话给说出来了。
太夫人把黛眉一蹙说:“不是我做婶婶的说你,如此大事,岂是咱们女人家好过问的?头几天你叔皇还说我呢,说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古往今来的规矩。”
蒲察夜莺闻言冷笑道:“婶婶说得倒是好听,规矩是规矩,这古往今来不守规矩的人,也是所在多有。
“既是自己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老人家想要立杯鲁为谙班勃极烈,侄女打心眼儿里也并不反对。
“只是杯鲁将来登基称帝之后,我希望他能立合剌为新的谙班勃极烈。婶婶果然能应承的话,朝野间反对拥立杯鲁的声音,我自然有办法儿帮你消弭。
“不知婶婶觉得这份交易,值不值得一做啊?”
太夫人听了此言心中一动,心想:“每当我催着老东西预立杯鲁之际,老东西总是拿朝野间反对声音太大为由搪塞于我。难道朝野间反对我杯鲁做储君的声音真的很大么?
“否则的话,眼前的这个夜莺,怎么也拿这话当个条件跟我提了出来?”
太夫人犹豫了一瞬之后,叹了口气道:“既然贤侄女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看来还真是没有把我当外人呢。既是这么着,我也就把话挑明白了跟你说吧。
“一开始的时候儿,我是真的打算让杯鲁在你叔皇之后,继位为君的。可是这几天来,经你叔皇和真丫头的讲说,我又觉得果真做了那一国之君,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首先为国事操劳那是不必说的。你看你父皇和你叔皇,自从登上了大位之后,哪天不是大小事务缠身,有时候晚上做梦想着的都是军国大事。
“尤其是你叔皇,即便是半夜里想起了有什么事务未办,有什么事务需办,都要披衣起来拿笔写在纸上。我看在眼里呀,都替他感觉累得慌。
“与其那么劳神费力地不得安生,何如舒舒服服地做个自在王爷的好?这也是你叔皇和真丫头的意思。
“况且杯鲁那孩子也不怎么成器,真把他扶上了宝座,他也未见得能做个好皇帝。
“所以么,我昨儿个还对你叔皇说呢,这个谙班勃极烈到底花落谁家,只要抱着随缘的心态便好。
“你呀,就用不着想东想西的了,合剌坐这储君之位,婶婶是举双手赞成,这下你放心了么?”
蒲察夜莺没想到徒单太夫人居然会回答得这么干脆利落,所以对她这话的是否是真心之言,心中尚还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通过她从宫里宫外的渠道获得的消息,眼前的这位太夫人可是挺杯鲁继任储君最力的人物。
虽然她仅仅是当今皇上的外宅,可是她受宠的程度,实在堪比中原的赵官家对待青楼名妓李师师。
她的枕边风,可是比正经的皇后、嫔妃们的枕边风都来得厉害。
尤其要紧的是,杯鲁那厮在宗室子弟中的人缘还偏偏不差,先皇诸子和当今皇上诸子在争夺储君之位的明争暗斗中,你不服我我不服你,近来竟颇有折中于杯鲁那臭小子的意向。
如今叔皇已经把杯鲁赐姓完颜,这不摆明着是要把储君之位传给他么?
可是这一切都不要紧,蒲察夜莺今晚此来,并不是死乞白赖地来乞求徒单太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