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静思院。
何夫子跟太郎君回长安之后,便一直住在他之前住的静思院。自孟萦考中状元,长安人都以为是国子监的功劳。但孟萦知道,何夫子功不可没。
武陵同乡私下打听到何夫子,前来求教,都被何夫子拒了。他曾流放蒙赦,不愿再牵扯是非。且若让人知道孟萦的夫子,曾因家人犯事,而遭流放,对她名声有碍。何夫子自然不愿牵连孟萦,他只是以亲戚的名义客居孟府。
孟萦七月份在京中给他买了套二进的小院,让他颇为感动。他知道孟萦行事素来周全,怕他住在孟府不自在,又怕下人怠慢了他。给他一套二进的院子,让他宽心。白芷如今在孟府相当于大管家,谁敢怠慢作为白芷义父的他?
自太郎君将身契发放给何夫子和白芷后,白芷便认何夫子为义父。外人不知他们的真实情况,都说他们爷俩有缘分,还有几分相像。如今成了义父义子,果真是有缘人。
何夫子看孟萦娶了皇子,又娶了定国公为侧夫,每个夫郎家世都不简单。白芷眼看着年龄不小了,嫁给孟萦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白芷的目前身份是太郎君陪嫁之子,相当于家生子,虽放了奴籍,但家生子的出身改不了。虽然他真实身份曾为小世家嫡子,可苏家如今已然不存,他又被卖进青楼,入了贱籍,那个身份更是提都不敢再提。
趁着孟萦送卫家大郎离京,何夫子将白芷叫到静思院,父子俩坐在那里喝茶谈心。
“萦娘已然成亲,夫郎个个都不简单,大郎年龄也不小,你是怎么想的?”
“小子伺候好女郎就是,帮她打理好府里的庶务,让女郎无后顾之忧。”
“难道你能伺候她一辈子?你贴身伺候她十多年,原本以为她能将你纳入房中,若是能得个一女半儿也是你的福气。如今看来,她娶的夫郎身份太高,纵使将来你成了她的房里人,以你的出身,她的夫君绝对不会让你留下子嗣。萧家人是不可能让他的子嗣,和家生侍奴的孩子成为兄弟姐妹,你可想过这个问题?”
白芷听父亲这么说,他脸色有些发白。
他不是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只是,他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因为他不想离开孟萦。
“大郎,你不要执迷。孟家对我们父子恩重如山,若没有他们父女,我们父子俩早就在地下相见了。如今这种情况,你若执着,定会让萦娘为难。
若萧家郎君断你子嗣,萦娘心善,定会不忍,到时,他们必起争议。这些年她对你信任有加,你不要让她为难。若是让她为了你,与夫君起了争执,从而离心,太郎君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白芷低头沉默半晌,轻声说道:“父亲说的是,是我看不开。太郎君为了女郎没少操心,也就是最近这一个多月,才慢慢放下心来。”
“你不若去外面历练历练,这次卫家四郎要出海,你不若向太郎君请求,跟着卫家四郎一起去外面看看。就连为父也想出去走走,为父现在也没什么挂念的,除了你的婚事,其他的为父也无力改变。你母亲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直杳无音讯,又不能公开打听。这些年我尽了全力,将你我的体己都花了,也没找到她们。只能随她们去,那是她们的命运。”
“嗯,我私下也找人打听过,毫无消息。因为女楼的消息向来把控极严,人一旦进了女楼,便抹去了原来的消息。想要找到人,除非楼里有人配合,否则是不可能的。”
“你母亲若是顺利生下孩子,你弟弟或妹妹也该有十五六了,也不知道他们会流落何方?”
两人感慨思念苏家娘子,却无处追寻。
“父亲难道想与六郎君一同出海吗?父亲身体可受得了?”
“是我们一起,我身体无碍。这些年,孟家一直用好药养着,身体已然恢复。这次出海的机会难得,且这次卫家四郎走的航线是已开发航道,用时并不长。一年之内必定返航,出去看看有何不可?”
白芷没想到父亲早已年过不惑,却还有心出去看看。
他舍不得孟萦,不想让她为难。也舍不下父亲,流放那些年,父亲身体受损严重,这些年若不是孟家用好药好饭食养着,恐怕早就不行了。
“父亲,让我考虑考虑。若是离京,我也得将青川调到京中,接替我手头上的事,我才能放心离开。”
何夫子抚须而笑道:“这样甚好,做事有始有终。你先去外面历练一番,眼界开阔了就不会将视线放在府内了。
卫家四郎是个有大才的,你跟着他,会有不错的未来。
再说,萦娘向来是个有成算的,她让四郎出海可不仅仅是为了银钱,也是为了开拓退路。若是上面那位不能容她,萦娘必会避走海外。到时说不定你也能为萦娘的退走出一分力。”
不得不说何夫子是个世事洞明的人,他能看出孟萦让四郎出海的目的,也能劝说白芷放下心中执念。他不想让自家儿郎老无所依,孤苦伶仃。
白芷的听说能帮到孟萦,心中有所松动。
何夫子见白芷目光似有松动,便决定趁热打铁让他离开孟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