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大喜,连忙摸出来一叠纸,“老君家宅可是在上蔡?几封家书,写给上蔡族人,让他们借道他国,前往逼阳也好,前往白邑也罢,总能相聚。”
“……”
笑容逐渐凝固的糟老头子顿时差点岔气过去,江阴子的手下,都是这么直接,都是这么现实的吗?
陈安见姬美犹豫,顿时不屑地嘲讽道:“老君七十有六,莫不是只想赚个临老名声?这等作态,岂能算作英雄?”
说着,陈安又道:“逼阳子豹,可谓识时务、知进退。逼阳小国,为列强环伺,不为宋灭,必为鲁吞。今背靠大吴,又有上将军为相国,得保社稷。然则逼阳子不为苟活,早就有心归附大吴,彼时吴国之主,岂能怠慢旧时逼阳之君?可谓祭祀不绝,人丁依旧兴旺。”
一番话说出来,陈安更是有点瞧不起这个上蔡大夫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老君既要燃烧残躯,何不奋力一搏,举族投效,以顺天命!上将军……受命于天!”
说实话,篝火堆周围的蔡国贵族俘虏们,其实都挺瞧不起陈大队长的。觉得这个粗鄙土鳖能有什么见识?
但林林总总的表现加起来,那种光怪陆离的错愕感,有一次加深了他们的认知。
李解不简单,很不简单。
“受命于天——”
“闭嘴!”
陈安扭头瞪了一眼怪叫失态的“丰裕君”叔子丰,叔子丰感觉这辈子遭受的心灵冲击,都在吴人身上承受了。
当年的老妖怪勾陈,现在的大魔头李解。
“举族……”
说到这里的时候,姬美的秃头上,竟然渗出了冷汗。
夏夜,蚊虫很多,又很炎热,心境乱了,也就更加觉得闷热瘙痒。
蚊虫的嗡嗡声,蝉鸣虫嘶,让七十六岁的上蔡大夫更加心烦意乱。
他的确是点燃了“雄心壮志”,但没有想过把整个家族都押上去。
李解的陌生,李解的疯狂,终究会让人望而却步。
见糟老头子天人交战的模样,陈大队长也懒得理会他,反而到了饭锅前闻了闻,然后开饭。
这些米饭,是抢来的。
他们自己的干粮,则是还没有动用。
配合一些芋头,驮马也补了冷开水还有豆子,数百上千人的队伍,在傍晚夕阳余晖中,补了一餐。
天未亮,队伍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没有太过嘈杂的声音,“丰裕君”叔子丰睡得不熟,前半夜太热,怎么都睡不着。但周围的营帐中,都是鼾声大作。
叔子丰不得不佩服这些义士、义从,哪怕是幕天席地,都能睡着。
后半夜开始凉爽,叔子丰这才睡着,不过因为经历了大变,也没有睡多久,睡眼惺忪感觉天空微白的时候,从帐篷中便听到了外边的动静。
掀开帐篷偷偷地观察了一番,就看到义士、义从们一言不发地在那里打包捆扎。
那种一种很美的秩序,每个人都在默不作声地忙着手头的工作,有条不紊地打包收拾东西,甚至给马匹刷毛补水,然后生火造饭。
就像是没有声音的一幅画,军纪肃然,军容严整。
之前陈安放水淹了他的三处村邑,叔子丰只当这些“奸计”取巧,敌军也是乱兵恶棍。
此刻入眼处,处处严整,处处肃穆,顿时让叔子丰惊得长大了嘴巴。
如此军纪,听都没听说过,哪怕是新蔡“玄甲旅”,叔子丰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也只是阵列肃杀,可谓战阵强军。
可叔子丰敢断定,“玄甲旅”旅帅蔡英,绝对做不到在这样安静的情况下,完成大军开拔之前的一应作业。
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上的较量。
忽地,叔子丰突然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七十六岁的上蔡大夫,居然又重燃了“雄心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