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豪华明亮的餐厅里,欧式简约的餐桌上坐着母子二人。母亲殷勤地给儿子夹菜,男人眉头微皱,还是一一塞进嘴里。
奢华闪耀的水晶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餐厅的进门处竖着两根罗马柱,圆弧状的造型上嵌有花纹的石膏线勾边。
冯澄思从二楼下来,停滞在罗马柱的阴影里,深吸一口气宛如慷慨就义的战士,向餐厅里迈进。
奶奶曾华女最先看到冯澄思,两眼一瞪堪比铜铃,犀利的眼风更像是一道凌厉的寒光直直地射向她,“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吃个饭都要人三催四请!”
奶奶满脸的横肉随着她说话声一抖一抖,深深的皱纹更像是蜈蚣的触角,密集可怖。
女孩呼吸一滞,脚步一顿,低下头默默无言,两秒之后慢慢地坐在距离母子俩最远的位置上。
刚一坐下,奶奶又发声了,尖利的声音乍然作响:“坐那么远干嘛?跟你妈一样嫌弃我啊!”
女孩仿佛没听见奶奶的怒吼,拿起面前的碗筷开始吃饭,双眸平静无波,散发着淡淡的沉静,又仿佛是习惯了老人家喜怒无常的脾气。
张奶奶已经下班回家了,没有人可以保护她了,她要勇敢!必须要像孙悟空打白骨精那样勇敢。
忽地,飞来一只筷子“啪”的一声打在女孩毫无遮挡的左脸,筷子上的唾液连同一道红痕印在冯澄思细嫩的脸颊。
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怒吼:“还敢学你妈!摆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
冯澄思藏在餐桌下的手,骤然握紧,狠狠地瞪向手持一只筷子的奶奶。
老太太一愣,心里一惊,本想借着儿子在场收拾这个不听话的丫头片子,没想到被冯澄思如狼崽子般凶狠的眼光给唬住了,一时之间怒火中烧,暴跳如雷。
“咻”的一声,手里仅剩的一只筷子如电光飞速而去。
冯澄思动如脱兔,躬身弯腰躲过了奶奶暴力的一击,“啪”的一声巨响,筷子打倒了冯澄思身后的罗马柱上。
她现在不再像一年前一样惧怕奶奶,那时她只会忍气吞声,背地里偷偷抹泪,尽可能的展现出自己的乖巧,努力地在舞蹈比赛中夺得奖状。毕竟在她从小到大的接受教育中,都是告诫她要尊敬长辈,孝顺老人。
当有一天她发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就因为她是女孩,她再怎么表现,再怎么努力,都不能讨得老太太的欢心,在奶奶心里真正疼爱的是另一个孩子。
老太太见一击不成,勃然变色,咬牙切齿,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这个丫头片子。
推开椅子正要发作,忽然瞥到坐在一旁的儿子,脚尖一旋,面色一变,跪坐在儿子椅子边的地砖上大声哭诉:“儿子呀,母亲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活到现在一大把年纪,到头来还被你女儿欺负,真的是没脸见人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死了算了……”
冯澄思心底一颤,弱小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她害怕了。
她真正怕的是一直坐在壁炉前沉默无言的男人。
夜风忽起,穿过敞开的窗户,吹动深褐色的窗帘,飘动的窗帘层层叠叠,正如深夜里海面上的巨浪起起伏伏,更像女孩此时的心忐忐忑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