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泱摇了摇头,道:
“大概率不会。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冷,白翟牛羊冻死大半,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还有七月的时候白翟左屠耆发动兵变,左右贤王冷眼旁观。”
所以她不信,孟家那么希望在白翟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怎么可能会让它败。
孟家都能倒戈皇后,怎么可能不会派人跟什么左屠耆,或者左右贤王做生意,就算是打不残,趁机分化白翟也行呀。
就像中原的官员不甘人下,白翟的能人也想更上一层楼呀。
朱明好奇道:“公子是怎么知道白翟牛羊冻死大半的?”
“看粮食价格。”林泱随手拿起另外一叠纸,“这是刚刚采买的人上报的价格。”
她们从晋阳来时,粟米的价格是斗米二十钱,平定县的价格是斗米二百钱。
“万一他欺骗娘子怎么办?”朱明咋舌,“我出去问问。”
林泱由着她去。
结果朱明刚出把院门打开,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带甲士兵,他递给朱明一封信,关了门匆匆把信交给林泱。
林泱看到信封上封缄完好,把信打开发现是孟白商给她写的。
孟白商说孟淑月偷偷混入孟思元部,字里行间对妹妹有些不满,又说定襄的风土人情,抱怨整日铠甲不离身,到了晚间跟衣裳冻在一起可难脱了。
朱明皱眉道:“我还以为世子会说些重要的,怎么全是这种小事。”
没等林泱回答,她自顾自道:“四娘子还真是不懂事,家中男子出征的出征,赈灾的赈灾,她不在家照顾生病的母亲,居然跑到军中。
这跟严丽华有什么两样,她不会以为公子是为了好玩炫耀从军的吗?若是调令没有及时到,公子可是背着杀头罪名。”
“想必卢夫人病情稳定了。”林泱平静道。
“我只知道,县公实在找不到人了才让公子顶上来,林元超他们都不愿意过来……”朱明说着说着委屈地哭了出来。
林泱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你是不是害怕了。我们这里不会有事的,大约两月后就可以回师了。”
“公子,真的太难了。”朱明抱着林泱哽咽道。
这一个月来,风餐露宿也就罢了,可还时时担心着丢掉小命。
像她这种后宅女使,手上没什么功夫在身上,最擅长的是跟女人吵架,腰间挎着刀也就是做个样子吓唬别人。
她总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刚刚做饭还差点把自己给烧了。
“要不你跟着梦娘给将士们做冬衣吧。”林泱提议道。
朱明头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道:“不,我要陪着公子。”
“那行,收拾收拾东西,把笔墨纸砚端过来,我给孟白商去封信。”
很快朱明擦干眼泪,非常麻利的把桌子擦干净。
林泱持着毛笔在砚台上一遍又一遍蘸着,她不知道该写什么。
像孟白商那样写些俗事?
她不想写。
她最想写的是在边关看到的所有东西,俸禄微薄的守军、高涨的粮价、来的路上看到的无人敛收的尸骸……
但这些不能写,万一到了细作手里,到时候又是事。
比如孟白商为了让她战后直接回霍州,说‘愿驰千里足’,下一句就是‘送儿还故乡’。
她提笔写下‘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再无其他话。
这是曹孟德的《蒿里行》,最后两句是‘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