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休云一觉醒来时,已是繁星满天,他又到厨房里寻了一点食物出来果腹后,便催着锦上仙休息,看他在椅子上闭目睡着了,霍休云索性走出厅门,在院子里慢慢地踱着方步。
上弦月挂在碧青的天幕上,视着四野明星,益发显得夜色宜人,晚风中送来一阵阵的花香,那是庭角的蔷薇芳芬!
霍休云踱了一阵,突地抬头对着明月,朗声曼吟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明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叙天伦之乐事……”
这是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园序,是一篇脸炙人口的绝妙佳文,霍休云触景生情,信口念了出来,可是念了一半,他仿佛忘记了下面的文句,仅是念着:“会桃李之芳园,叙天伦之乐事……”
一连重复了好几遍,他仍是搔首蹙额。喃喃不已。
突然暗中传出一声轻清的语音,替他接了下去:“开琼宴以生花,心羽触而醉月!”
霍休云冷笑一声道:“你终于憋不住了!”
身形猛进,向着发声之处掠去,但见屋下的阴影中,飘起一条人影,电闪似的朝屋顶上窜去!
霍休云如何肯放过,展开身法,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月光中他看见那道人影十分小巧,穿着银红的衣衫,果然是个女子,然而她的轻功十分卓越,在屋顶上像流星似的跳了几跳,又落在广阔的平野上,霍休云拼尽全力,不但没追上,反把距离越拉越远了!
眼看着平野将近,迎面一片黑压压的树林,要是让她进了林子,可就难追了,一急之下,连忙出声喊道:“喂!你再不停脚,我可要放暗器了!”
那道人影已窜到林边,脚下毫无停意,霍休云心急之下,伸手揣入怀中,也不管捞着什么东西,劈手就掷了出去!
这一掷劲道很足,但见一溜银光,直射那道人影的后心,带着掠空的呼啸,眨眼即至,那道人影逼不得已,正步回身一抄,恰恰接住银光。
霍休云也赶到了,奋身探臂就朝那人的手上攫去,原来他慌急之中,竟把段金花还给他的那颗珠子当暗器打了出去!
珠子并不可贵,贵在它跟螭龙鼎上的隐秘有着莫大关系,霍休云发觉时已经太迟了,无怪他急着想夺回来。
那人似乎没想到霍休云会如此相待,仓猝间只得向旁一闪,然而霍休云的出手太快了,没等对方躲开,即已抓了过去,一把握个正着。
触手之下但觉润滑柔软,原来他慌忙中把人家的手抓住了!
月光下他看清了这个人,那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圆圆的脸上嵌着星也似地明眸,惊愕中带着愤怒。
霍休云立刻觉得脸上一红,慌忙又把手放开,讷讷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女孩哼了一声冷笑道:“听说你是淮阳第一佳公子,原来只是个轻薄的狂徒!”
霍休云被骂得羞惭无比,恨不得地下有个洞能钻下去,怔了半天才道:“姑娘!对不起!在下太造次了,只是在下有着不得已的苦衷……那颗珠子……”
那女子将手中的明珠看了一眼,冷笑道:“珠子怎么样!难道还怕我抢了去,你到过我家里,那里什么东西都比你这颗破珠子值钱!”
说着双手一合,好像要将那颗珠子拍碎一般,霍休云急得大叫道:“姑娘!使不得!”
那女子冷笑道:“为什么使不得,大不了赔你一颗,再说这颗珠子是你拿来当作暗器打我,被我接过来的!又不是我偷的抢的!”
霍休云又窘又急,连连搓着手,吃吃地道:“在下自知太冒昧,可是此珠乃寒家祖传之物……”
那女子闻言也摊开手掌,对珠子看了一眼,只见珠上光华很强,而且还有绿线络住,倒是有点相信了,然而她瞥见霍休云窘急之状,乃又轻轻一笑道:“既然是祖传的宝物,你为什么又随便当作暗器使用呢?”
霍休云红着脸道:“再下从来不用暗器,刚才是追得太急,恐怕姑娘进入树林之后,不容易找到。情急之下,随手打了出来,还望姑娘不要见怪,予以赐还!”
那女子笑了一笑,并不还他珠子,反而问道:“你追我做么?”
霍休云被她问住了,迟疑半天才道:“厅中飞木,厨间留字,不知是不是姑娘?”
那女子捉挟地一笑道:“你说呢?”
霍休云顿了一顿道:“在下想来除了姑娘之外,并无他人!”
女子忽敛笑容,冷哼一声道:“你既然想到是我,为什么还要那么凶,难道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