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休云接下金条,倒弄得莫名其妙,怔然道:“山人只是信口胡说,兄台可千万别认真!”
“天外醉客”长叹道:“兄弟只憾不能早遇先生,否则何至于此……”
霍休云听他的口气像是真被自己蒙对了,不禁奇道:“兄台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
“天外醉客”的脸上涌起一片红潮,叹道:“唉!一言难尽,说来更觉惭愧……”
霍休云见他口头上也承认了,心中更惊奇,可是也知道要一个老头说出这些事情,一定特别难堪,因此也不多问下去,只是微微的一笑道:“古今多少英雄豪杰都无法脱出温柔羁绊,兄台也……”
“天外醉客”突然变得很烦躁,挥手沉声道:“兄弟都知道,先生不必多说了!”
霍休云只得拱手道:“是的,多谢厚赐,山人告辞了!”
“天外醉客”点点头道:“那老掌柜一时不会回来,村店浊醪,实在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先生现在囊中已经很充裕了,还是到城里去好好吃一顿吧!”
霍休云知道他现在很不愿意有人在旁边,因也不再耽搁,道谢了两句,出门跨上黑驴,得得地向前走去。
在驴上他几次回头,只见“天外醉客”正在拚命地大口灌酒,好像是想把自己灌醉似的,心中更觉怀疑,所以当黑驴转过一个弯他立刻又跳了下来,把驴子藏在路旁的树丛中,挟着腰间的长剑又慢慢地折回来。
这次他特别小心,尽量掩蔽自己的身形,挨近村店,躲在一株大树后面偷看着。
“天外醉客”的酒量的确很大,霍休云遥遥地估计着,他大概喝了有十来斤,先前所喝的还不在内,直到一大坛子酒都喝光了,他才站了起来,脱手把坛子掷得粉碎,然后才以宏亮的声音自言自语地道:“事大如天醉亦休,这将是我在人间的最后一醉了!”
说完他才带着稍现踉跄的步伐,遥遥晃晃地折向一条小路。
霍休云怀着无比的好奇,紧蹑在后面,而且还尽量地保持自己不被他发觉。
“天外醉客”却连头都不曾回,一迳向前猛行,走有两三里,终于停止在一幢精致的小楼前面,对着楼旁的一个隆起的土丘发怔。
霍休云极目望去,发现那个土丘竟是一个新坟,坟前竖着一方小石碑,碑上还刻着几个黑漆填色的大字。
“日长似岁闲方觉!”
这七个字霍休云很熟悉,第一次在逆途中遇到他们二人时,就听他们频频念着:“日长似岁闲方觉,事大如天醉亦休……”
由他们的名号看来,前句是代表“岁月闲人”,后一句则是指“天外醉客”。
现在这石碑上刻了这一句诗,足证坟中所埋的是“岁月闲人”,他确实是死了……
“天外醉客”站在坟前,以充满感情的声音道:“懒鬼,这下子你可得其所哉了,你躺在这儿,一辈子也不用醒,可是真正地得到了闲中之乐了……你别怕泉下寂寞,我马上就会来陪你了……只是我还能替你挖个坟,立块碑,当我死了,不知道还会有谁来替我做这些事了……”
说到后来,他竟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远远的,霍休云听着心中也感到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