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淮从窗台跃进房内,第一句话便是:“殿下,您右颊……怎么有个红印?”
话音落,随即发现整张脸好像都浮起了薄红,但唇角紧抿,显然不准备解释。
汉子挠了挠头,暗付着大概在外头吹了太久冷风,决计是眼花了。
主子素来冷傲,别说脸红,连情绪亦不太外露。
墨琉槿没理碎嘴的亲侍,利落将马尾束成男子发髻,解开其带来的包袱,取出黑袍及同色披风换妥,最后,覆上一张玄铁面具。
青面獠牙的凶兽,令人不由望而生畏、心有戚戚。
“安排妥了?”
她侧身而立,夜风吹拂着袍摆,飒飒起伏。
空淮忙叩首道:“是,属下等据您所言,果然联络到北城的暗线,现下封锁了渠道,至少今晚,消息传不到炎王耳中。”
前世临终前,皇兄认为万事尽在掌控,泄出不少机密,确是给她今生行了方便。
“叫大家留神些,动手时勿要使用西兖的剑法。”
“为何不干脆嫁祸给北邺人?”
“北邺朝中也在查,估计用不了多久。”她沉吟,“倘若在炎王除掉痕迹前赶到,凭那个人的洞察力,定能发现异常,彼时欲盖弥彰,反而留下马脚。”
“那个人,是指天天嬉皮笑脸、纠缠着您的卓姓寺丞?”空淮抱怨道,“害得我们没法接近,这家伙到底有何企图,会不会开始……怀疑您了?”
“不会。”她投去一瞥,面具后的眸子漾着幽光,语意不善:“往后离得再远些,没叫你,不准靠近。”
“呃,是。”
摇曳的烛火噗地灭了,守在楼下的两名侍卫围着壶温酒,你一言我一语的畅聊,压根没注意到人去屋空,一片寂静。
北城,一座毫不起眼的瓷窑。
院子里散落着土砖及各式各样的粗糙器皿,生意似乎不错,夜深人静,窑炉风箱依然在呼呼吹着。
窑炉旁是间布置简单的平房,房内黑灯瞎火,可墙角地板隐约透出些许光亮及阵阵低吟,像是撕心裂肺的痛苦梗在喉头,挣不脱,叫不出,仅能活活煎熬着。
下方密室别有洞天,阴暗角落有一只大木笼,囚禁着两三人,衣衫均打满补丁,可见为贫民出身,不过皆是青壮年纪,且孔武有力的模样。
流民们面色苍白,死死盯着暗道深处,怪异声音正是来自那里。
渐渐地,哀嚎越来越弱,直至戛然而止。
咚!铁门大敞,一位灰衣人大步走出,身后跟着名肩扛麻袋的汉子,两人径直走进左边的石室,按下机关,厚重石门缓缓阖紧,阻隔了那些惊惶打量的视线。
坐在桌旁的男子闻声抬眼:“如何?”
灰衣人摇了摇头,继而惴惴不安道:“甄爷,云蝎会不会把失败的原因推脱到我们身上?都第三回了,炎王殿下的耐性,可不怎么好啊。”
甄平冷哼一声:“明明是他一人之过!什么第一使毒高手,我看也不过尔尔,如果他能准确找到真正的蓝蝶,哪来这些麻烦事儿!”
“没错。”灰衣人附和道。
听指令干活的小啰喽,最热衷于在背后嚣张妄言。
“还有四服药剂,要继续试吗?”
“当然试,反正结果好坏与咱们无关。”甄平啐了口,思及笼中流民,不满道,“药人怎么只剩几个了?”
灰衣人一脸为难:“照云蝎的意思,必须身体健康、四肢健全,才能测出最佳药性,而为了不惊动北邺官府,只能抓那些独来独往的,同时符合这两种条件的流民毕竟少,加上杜爷那边不是出了点岔子么,说要缓几天。”
“缓,缓个屁!”甄平怒骂道,“你知不知道,炎王已经另派人来探底了,看联络者那副架势,来头不小!”
“呃,什么时候的事儿?”
“下午……”
正说着,手下匆匆来禀:“甄爷,到了。”
“几人?”稍起警觉。
“六位,为首者覆着面具。”手下尽力描述道,“百凶图上那种,挺吓人的。”
“凶兽面具……”猛然想到一人,难以置信的跃起,“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