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郡瘿陶县,济水之畔,两名普通文士打扮,带着蓑笠的男子盘坐在河边,似是垂钓,但精力显然没有放在身边的钓竿上。
一老一少,望着缓缓流淌的济水怔怔出神,良久无言。
直到浮标抖动,钓竿摇晃,两人才恍然回过神来,老者却没去看钓竿,而是缓缓道:“府君更看好公孙校尉,还是刘幽州呢?”
这二人正是巨鹿太守李澈,与巨鹿郡功曹史田丰。
如今已是初平元年二月十四日,前日方才送走南下的幽州使节,心中诸事繁杂的李澈便约了田丰一道,来到瘿陶县外的济水之畔垂钓。
坐在河边许久,最终还是由田丰开了话头,李澈仰天叹道:“澈亦只是见过刘幽州一面,还未曾与公孙校尉一会,孰强孰弱着实不好判断。
倒是幽冀素来联系紧密,元皓当是对幽州有更多的认识?”
田丰缓缓道:“刘幽州的大名丰也是早有耳闻,但未曾有幸一见。公孙校尉威震北疆,但素以武人自居,也是不大瞧得上丰这般腐儒,因此丰也未必比府君了解的多。”
李澈哈哈大笑道:“元皓这话不是已经充满了偏向?公孙伯圭以武人自居,瞧不起世家文人,难道元皓就瞧得起他了?
刘景升党人之属,名列八俊,天下俊秀,元皓自是对他有几分偏好。”
田丰一怔,旋即蹙眉道:“府君所言有理,看来丰确实不自觉的带有几分偏见,未免有些不公。”
李澈摇头道:“哪有什么不公,这偏见本就来自于各自的立场。公孙伯圭出身庶子,自小饱受歧视,而最为歧视他的便是世家文人,因为依‘礼’,庶子就是地位低下!
那么公孙伯圭如今飞黄腾达,瞧不起世家文人,也是情理之中。
元皓出身世家,饱读诗书,精习经义,对刘景升这般士人俊秀有所偏爱又有何错?”
田丰嘴角抽了抽,叹道:“府君对丰有何不满,直言无妨,又何必这般挤兑?若只谈立场不论对错,圣贤之书读来何益?”
“元皓误会了。”李澈摆摆手,笑道:“或许是澈表述有误,但绝无挤兑元皓之意,不谈其他,单论交情,元皓比起那素不相识的公孙伯圭,岂不是要亲近得多?”
“府君此言却又是充满偏见了,孰对孰错自有道理,如何能凭远近亲疏来决断?”
看着田丰那认真的神色,李澈眼皮一阵跳动,忽的明白了“田丰刚而犯上”,这个评价是怎么来的了,开个玩笑的话都能被他强行纠正,也难怪韩馥忍不了。
他无奈的摇头道:“是澈失言了,但澈绝无挤兑元皓的意思,还望勿怪。”
田丰见李澈神情认真,半晌后点头道:“府君言重了,丰误会府君,是丰之过,怪不得府君。”
“小事罢了,不必在意。只是元皓既然谈到了刘景升与公孙伯圭,那澈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此次同时邀请两人会盟,本就是希望使君能做出个决断。”
“哦?”田丰眉头轻挑,问道:“看来府君完全不准备干预使君的决定?”
“刘景升宗室之属,朝廷名正言顺的幽州刺史,又是士林中名望昭着的俊杰,这般人物轻易不好得罪。但公孙瓒背靠辽西公孙氏,称雄北地,且与使君有不浅的交情。这二人水火不容,使君迟早要做出决断。
此时二人之间还算克制,尚有缓和的余地,若是等到二人开始火并,那时节恐怕就是悔之晚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