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禁军营中也开始升起炊烟,袁军用仅剩的一点干粮稍稍果腹,心里都很清楚,带到用完早饭,禁军便会发起最后的攻势,他们是绝难挡住的。
仓有一脸木然的分发着干粮,和其他人不同,他们是真的想为袁绍效死所以留下,仓有则是不知该去何方,他始终坚信这天下的达官显贵都是如袁绍一般,先是利用,再是抛弃,他已经在袁绍这体验过一次绝望了,不想再体验一次。既然受了袁绍的俸禄,那就尽责到最后吧。
袁绍茫然的扫视了一圈,比起昨日的盛况,如今恐怕已不足五千人,逃跑的、战死的、被俘的、投降的,种种因素影响下,这支大军已告分崩离析,如水泡一般,轻触即可破。
“公则,当亡矣!”
郭图呵呵道:“若明公弃械投降,或可再活几日,回雒阳接受审判。”
袁绍长笑道:“残躯苟活又有何益?徒受羞辱罢了,吾不为之!”
“若明公早有此决心,未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又有何错?”
“无破釜沉舟之心,何来气吞四十万秦军之功?”
袁绍默然半晌,哈哈笑道:“古语多自相矛盾,各取所用罢了,难怪刘玄德又拾起法家那套‘便国不必法古’。”
“听闻那位首相并不喜先秦法家,但独独推崇《更法》,尤爱‘治世不一道,便国不必法古’,想必魏王受他影响多矣。”
袁绍嘿然一笑:“本以为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没想到还真让他刘玄德捡了一个宝。若无李明远救驾之功,他如何能扶摇直上?”
郭图哑然失笑:“烂泥是扶不上墙的,他二人只是良臣遇明主罢了,明公往日亦对魏王多有推崇,何以今日这般贬低?”
“吾即将殒命,难道还不能由着性子来?”袁绍怒瞪郭图一眼,不客气的道:“不是吾小觑他刘玄德,若无李明远误打误撞给了他机会,他有能力又如何?出身卑微,无权无势,至多不过韩、彭之流罢了,又岂能与我等争高下?”
郭图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道:“若这般说来倒也没错,始皇帝奋六世之余烈方能令四海归一,若无历代先君打下的基础,始皇帝也是断然难有作为的。只是……”话锋一转,郭图苦笑道:“恰恰这大汉朝,倒像是颠覆了以往,高祖出身微末,光武中兴于草野,如今这魏王亦是织席贩履之辈出身,莫不是天命当真姓刘?”
袁绍脸色蓦的沉了下去,不悦地道:“若他皇刘当真万世一系、天命加身,又何来王莽?何来我等?正是天下苦汉久矣,我等才应天顺人,起兵戡乱。今日虽然兵败,但他刘汉又能延续多久?”
郭图扯了扯嘴角,袁绍此时的心情应该也很矛盾,想把失败的锅扔给天命,但又不想承认刘备天命加身,这番话倒越像不服输的孩童了。
“不对!”郭图暗自腹诽之时,袁绍却忽的蹙眉道:“情况不对!汉军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倒像是在等什么。”
郭图一怔,看向禁军大营方向,已过去许久了,但禁军大营仍然炊烟缭绕,未见其他动静,明明天已大亮,却无进攻之意。
“莫不是在等魏王?他想再见明公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