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攸的话,刘备不置可否,许攸如今存在的意义也仅仅只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毕竟天子被弑之案不能变成无头公案,否则千百年后,保不齐有什么阴谋论甚嚣尘上。
于刘备个人而言,与刘辩也算有一段君臣情分,二人也算得上君臣相得,能为刘辩报仇,也是了却了一块心病。
陈群叹道:“为人谋可谓忠,为人臣可谓逆,春秋史笔,也未必会一直唾弃他。”
刘备淡淡的道:“忠逆本就是站位不同,只要大汉还在,那他便永远是逆臣。若大汉有朝一日不存了,孤也管不了那么多。”
“大王倒是看得很开。”
“三皇五帝神圣事,夏商周秦皆云烟,孤虽然一直想着大汉能万世相传,哪怕世系更易,可终归也只是想想。始皇帝欲传万世大秦,却二世而亡,正是前车之鉴。孤能做的都做了,能做到临终无悔,便足矣。”
陈群失笑道:“大王这番话可莫让他人听去了,或者说……大王又在暗示什么?”
“孤暗示什么?”刘备抬眼瞥了瞥陈群,慢条斯理地道:“孤只是觉得话不用说的太透,毕竟陈侍郎是聪明人,天下还没有真正安定,有些人,有些急了。”
陈群打了个哈哈:“臣只是小小的中书侍郎,参知政事,又能做什么?唯大王与李相之命是从罢了。”
“可有些人似乎认为陈侍郎更适合做中书主官?”
气氛顿时凝固,刘备的话语中甚至带了些冷意,陈群恍若未觉,笑道:“哪有这么不长眼色的人?李相开屯田之先、传教化于天下,又有剿黑山、平青州、定徐州、涤荡关陇、川蜀臣服之殊功,可谓中兴第一臣,臣不过一书生耳,焉能窥视首相尊位?”
刘备默然半晌,面色稍霁,淡淡的道:“孤与诸卿共起于微末,愿勿相负。”
陈群肃然揖道:“臣愿做懿侯。”
懿侯曹参,西汉第二位丞相,于后世流传最广的故事,便是成语“萧规曹随”,以曹参自比,陈群也算是剖明心迹。
刘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公达、公与他们,或许都想做一做懿侯。”
陈群面露苦色,挠挠头道:“那也无妨,臣比他们都年轻的多。”
一番戏言,君臣之间此前那凝固的气氛也化为乌有,刘备笑着点点头,看向西方:“若让明远知道你这般‘觊觎’他的位置,又该作何感想?”
“十年内,李相不会放手,十年后,李相会急着脱手。”
刘备默默咀嚼了一番这句话,失笑道:“确实如此,十年内他要掌握一切,十年后步入正轨,以他的性子,恐怕更想做范蠡、张良。”
“大王是高祖,不是勾践。”
“那孤还想说一句。”刘备敛起笑容,肃然道:“二十年内他若放权,孤死之日,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陈群并不惊讶,饶有兴致的道:“所以大王急着推李相上位?”
“这是孤应该给他的。”刘备看着黑白交错的棋盘,幽幽道:“他助孤实现了野心,令天下复归安宁,孤也当完成昔日之诺言。千载之后,刘玄德与李明远,会是更胜高祖与留侯的君臣仪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