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她和主子的关系多好,她始终是个下人,是个外人。
这种事情上,旁观者再清,都没用。
*
拿着画卷赶到田密的新宅邸时,他仰头看着朱门上空白的牌匾,犹豫一瞬还是走了进去。
新宅邸还没有仆人,无人阻拦。
人是他送回来的,他知道在哪。
至于他为什么走...他也不知道...
因为昨夜的田密醉了,而清醒的田密,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当他把他放在床上的时候,他忽然想通了——他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次?他只是爱了一个人啊...不是什么弥天大罪。
虽然前路阻碍重重,但他还想试上一试。
因为他知道,很明确地知道——这辈子,错过了田密,他再也不会遇见另一个让他这样在乎、这样心动的人了,也不会再这样开心了。
...
进院子的时候,田密正蹲在树枝上系秋千。
“密儿。”他笑着开口。
树上的人忽然停了一瞬,似乎又没有,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
他也不着急,等田密忙完。
也没过多久,系好绳子,田密飞身下来。
风扬起裙摆,清冷又魅惑。
“宁王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密儿,你...”
“我们似乎没那么熟悉,还是叫我田小姐吧,或者乐阳公主。”
看着田密充满淡漠的眼神,有那么一瞬,君不厌以为昨晚上的事,真的是一场梦。
“你在生气我昨天离开吗?”他问。
“昨天?哼。”田密冷笑,:“宁王殿下不必担忧,是我酒后乱性而已,都不是小孩儿了,我能为自己做主,就当是一场梦,说起来,应该是你赚了。”
他看她的眼神满是陌生感。
怎么会...
“我清晨离开,是为了回去拿画。”说着拆开画卷,“你还记得吗?在桃花村,我帮你画的!三年前上好了色,一直放在书房。”
看着画里含情脉脉的红衣少女,她嗤笑一声,:“君不厌,你以为我是什么?”
“当年,你说不在一起,我就该像你一样潇洒放手。现如今,你又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你想让我回来,我就要回来?这是个什么理儿?!”
“不,不是这样的。”他有些着急,:“我可以解释,之前是因为……”
“我不想听!”她打断了他的解释,若是听了解释,她还如何这样冠冕堂皇地冷漠?
“君不厌,你以前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当时我的确很伤心,但并不代表我忘不了。”
“人的开心和快乐都是有时限的。”
“比如在桃花村的快乐,就只能留在桃花村。”
“你凭什么以为,我当时那么伤心,如今还能等着你?”
她背着手,一道道血痕,几乎把手心掐烂。
“可是,昨晚你叫了我的名字。”她说的话,他半分也不会信,只觉得她是有什么隐情。
昨夜那样的田密,是不会说谎的。
他不信。
“呵,昨夜?酒后乱性而已,宁王殿下都娶亲了,不会连这个也在意吧?”她讥笑着嘲讽。
“我只是娶了她,并没有夫妻之实。”
顿了一下,但她表情不变,:“与我有什么干系?没有便没有,娶亲当摆设还是有感情,都是您自己的事。”
然后往前走了一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现如今,与你发生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无比反感、恶心!”
君不厌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人能受得了心上人这样说话。
但他没放弃,似乎意识到什么,:“密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比如我母亲的事...
“是啊,我知道的很多,比如当年你那些话让我多伤心、多寒心、多害怕。”
“我的确爱过你,君不厌,很爱很爱。”
“但,那又有什么用?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你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我也过我的,阳关道也好、独木桥也罢,各走各的,互不干系,挺好的。”
“挺好..?....哪里好?...”他脚下虚浮,看着田密认真的神色,那些翻涌在心尖的话,忽然就不知从何说起了。
“王爷慢走,不送。”她冷漠地转身,步子不大,慢慢走回屋子,缓缓关上门。
确定他没跟过来,才倚着门框,慢慢滑落。
咬着手背,眼泪簌簌落下。
对不起...我不能回应你。
一个人很难完全、彻底地恨自己的母亲。
就像她自己,偶尔还会想念自己的母亲一样。
所以你不必两难。
我替你选。
她一直相信,当你爱一个人——就舍不得不温柔。
对于她,最差不过保持现状。
但对于他,却会十分痛苦。
【宿主,你...真的要这样吗?】系统以为误会解开了就完了,它没想到会这么复杂,那么他的那些话,只不过让宿主明白事情原由而已。
而知道了原由、知道了误会,还是不能解开误会。
是否会更痛苦,还是一定程度的解脱?
它不知道。
田密:我以前总只爱自己,而现在,我想对他温柔一些。
虽然...这样的温柔多少有些残忍。
*
金兽上飘扬着袅袅香雾,室内只有似有似无棋子敲击棋盘的声响。
落下最后一子,田竹惋惜地笑着,:“母后教导有方,这次只差一子,妾身就能和棋了。”
“嗯,确实不错。”卫芷没往别处想,点点头。
扶着青槿的胳膊下了榻子,问道,:“这么说,宁王与田密,确实有联系?”
田竹见终于聊到正事,忙下来说话,:“是,妾身一直派人盯着将军府,但昨夜田密并未回去,妾身思来想去,便让人去了她的新宅邸蹲守,没成想,一大早就看见宁王手里拿着一幅字画从里面走了出来。”
“宁王神情可有异样?”
田竹摇摇头,:“看不出。毕竟宁王这几年越发不近人情、喜怒不形于色,想来那些暗卫也看不出什么。”
“也有道理。”卫芷赞同,:“但,即便有关系,也可能是三年前田密去离国有事情未了,并不代表他们就是你想的那样。”
低头转了转眼珠,田竹笑着走到卫芷身侧,:“母后说的是,但妾身以为,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还是有必要告知母后,不要影响了母后的计划才是。”
卫芷听得出,这是在提醒她呢——三年多以前田竹想要对田密动手,被她阻止,毕竟没有万全的把握,如今三年多了,她等不及了,以为是自己忘了。
“这你放心,既然她回来了,那本宫就不会让她活着回到洛京。”
“那...母后的计划是...”田竹犹豫地问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监视好田密的动向,其余的都不用管。”
“是。”
...
简玉搀着田竹离开,不解的询问,:“主子以为皇后会不会耍诈?”
后者昂首带笑,:“不急,有些人自以为自己是黄雀在后,却不知在本宫眼中,她才是那个洋洋得意又可怜的螳螂。”
弯着腰,恭敬地扶着田竹,简玉觉得身侧这个女人越发地可怕了。
似乎...所有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