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佑双唇微颤,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垂了视线,低声道:“既然姜姑娘无事,那便请回吧,我也该回去了。”
他转身要走,却突然发觉手上一暖,低头看去才明白竟是姜婉抓住了他的手。他身子一僵,柔软温柔的触感不知怎么让他想起了曾经山道上的那个吻,那么轻柔,那么温暖,夹带着山风的清爽气息,却给人以难忘的悸动。
他眉目一沉,像是用尽了力气才能抽回自己的手,嘴边的“自重”二字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得什么都没说,快步往府邸中行去。
被裴佑挣脱开的姜婉此刻正低着头僵在原地,脑中是纷乱的思绪。
在裴佑要走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已经许久没用的金手指,当时便忍不住出手抓住了他的手心,那一刻,纷杂的画面闯入她的脑中。
她看到裴佑跪在一座清冷的孤坟前痛哭,坟上只有一块小小的木板做的墓碑,木板上写着“徐靖之墓”,没有落款。她听不到声音,却能从他的口型看到他说的大概是“爹,孩儿定会还你清白”。画面一转,她又看到裴佑神色冷漠地站在神色憔悴的中年男子面前,与对方隔着一个栅栏,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也不知裴佑说了些什么,那中年男子冲上来抓住栅栏对他怒目而视,许是在对他破口大骂。
等姜婉从眩晕之中回过神来,裴佑早已不知去向,而姜谷和絮儿二人正担忧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我没事,回去吧。”
姜谷有些担忧,可见姜婉神情平静,他也不再说什么。
见了裴佑一面,却依然未能从他口中得到任何真相,姜婉并未气馁,至少现在她已经有了线索。
正如她之前猜测的那样,徐春英留下的信不过是为裴佑走仕途扫清道路罢了,裴佑不是裴铁柱的儿子,而是那个叫徐靖的人的儿子。裴佑从前定也是不知情的,应当是徐春英留下的信里告诉里他真相。从她所看到的画面来看,徐靖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人诬陷至死,而害死徐靖的人,应该就是那个中年男子,只是她也不知对方是谁,暂时不好判断,只能隐约从对方的气度猜测那人可能位高权重。将所有线索联系起来看,裴佑不要她,不要玉莲,孤身来到京城,很可能是想向某位位高权重的人报他爹的仇,但他知道自己势单力孤,很可能报仇不成反被杀,因此才故意借着他娘留给他的那封信以及她没及时告知他他娘病危的事跟她和玉莲斩断关系,为的就是万一复仇失败后不牵连她们。
其中一定还有许多内情她并不清楚,但根据自己看到的,姜婉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无论最终会如何,至少她要弄清楚真相。首先,她要从徐靖这个名字下手。
第二日,姜婉便领着祥云阁的人在京城租了个两进的院子,所有人都搬了进去。随后,她便开始寻找四下寻找适合祥云阁的店面。有祥云阁一起跟来的管事前后操持,找店面的事并不困难,她只要坐镇确认大方向没问题便好。
调查徐靖的事,姜婉并未贸然出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徐靖当初是被那中年男子害死的,如今那中年男子位高权重,若她贸然去调查徐靖,很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反倒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可惜这时代没网络,不然搜索一下总归会有些许线索。而且如今裴佑已经二十有二,那么徐靖应该是二十三年前的样子出的事,那么久远前的事,万一事情比较大还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否则便会彻底淹没在历史洪流之中,半点涟漪都不会留下。
这么一想,只知道徐靖这个名字,她不敢大张旗鼓地查找,又不知道哪些老人知道这事,知道了也等于没知道。
难道就没办法继续查下去了么?
姜婉转念一想,她从金手指画面中得到的消息其实是两个,一个是裴佑在他爹简陋的坟前哭泣,那时候他应当还未报仇雪恨,只能偷偷地去祭奠他爹。第二个就是他复仇成功,将那位中年男子拉下马来。她还记得徐春英千方百计要让裴佑当官,那时候她只以为徐春英指望着裴佑当官后自己能享清福,可如今看来,应该是他不当官就无法复仇,所以徐春英才一定要让他当官。裴佑如今已经当了官,但毕竟资历浅,恐怕斗不过那个中年男子。还有,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娶了首辅的女儿?首辅就这么看好一个新考上探花的学生,赌他前途无量?可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女儿嫁了,对于首辅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来说,也太儿戏了些……这其中一定有内情!
还有一个问题,裴佑已经确切知道他的仇人是谁了么?如果知道了,他应该已经开始积极接触了吧?
思考过后,姜婉决定去盯着裴佑。她只有两个线索,其一是一个名字,其二是一个长相,名字无法着手,她自然只能从长相着手。她就暂且假设裴佑正在积极接触他的杀父仇人,若她盯着裴佑,只要那人一出现,她就立即能认出来。知道他的仇人是谁之后,查起来也有方向。
打定主意之后,姜婉便拉着姜谷进行这件事。她租了辆马车,时常在裴佑上下班时间段到他家附近盯着。如此过了十天,当祥云阁在京城的分店差不多装修完毕的时候,这一日,她和裴佑躲在马车中盯梢,就见不远处一辆马车驶来,最终在裴佑家门前停下。
裴佑下了马车,转身对马车中人行礼。掀开的帘子后,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他面带淡淡微笑,一眼看不出深浅。
姜婉瞳孔一缩,这个人……竟然就是她看到的那个中年男子,害死裴佑生父的人!
紧接着,她听到裴佑恭敬的声音道:“多谢岳父大人捎带小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