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市城北区,石溪路宏强路口,林羽裁从肮脏不堪的模糊车窗向外望去,明晃晃的路灯下,有一家尚在营业的便利店,店里灯火通明,看店的店员坐在柜台里打着游戏,两排紧紧巴巴的货架上摆得花花绿绿的,但没有他记忆中那么密集。
街道另一侧,宽阔的人行道上摆着一个铁皮和铆钉拼凑出来的简陋碳炉,一个穿着深红色短袖,白围裙,盘着头发的大婶正拿着漆黑的火筷子倒腾炉子里的炭火,碳炉的不远处摆着几套折叠的座椅,但这么多的桌椅,只坐了一个在喝啤酒的大爷。
大爷虽然在喝酒,却并不像是喝酒的人。
他用手捏着啤酒瓶的脖子,搭在一个没拳头大的小杯子沿上,倒酒的时候比给砍了头的鸡放血还紧张。
等到杯口看隐约得见白沫,大爷便麻利地把酒瓶抬起来放到一边,抿着嘴唇往杯子里吸上两口。
之后便是端着这跟满字沾不上边的酒杯,像喝刚烧开的热茶一样小口小口地嘬着,嘬了一会之后,就挑起筷子伸到杯里搅动一下,等到又起来一层白沫,就立刻又撅起薄薄的嘴唇凑上去。
林羽裁看了一会之后,抬头看了看天上,高楼之间的缝隙里,透出来的半个月亮,果然还是金灿灿的。
他看着月亮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后座上那个刚刚迈入学龄的小女孩。
小女孩当然还是没有醒,但脸上的颜色还算带着点粉红,她上一次进食只过去了4个多小时,是林羽裁的十三分之一。
但这个时候后座上除了小女孩和几个随手乱扔的空包装纸之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在四个多小时之前,林羽裁已经把最后一袋点心用水化开了,一点点顺进了小女孩的嘴里。
他到现在跟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连这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他马上要为了她去犯罪。
林羽裁看了一眼车里的时钟,凌晨一点四十,那个老头终于喝完了杯子里的啤酒沫,站了起来。
只要这两个摆摊的走了,他就去抢那个便利店。
这是林羽裁四个多小时之前,吞着唾沫给小女孩喂东西的时候就做下来了的决定。那时候他的肚子叫了好几次,响得他都觉得有可能把小女孩给惊醒。
这家便利店是他绕着城郊转了一大圈之后,觉得最容易得手的地方。
只要那两个摆摊的走了,他就没什么顾虑了,这地方从十二点之后就基本上没人了,就算他遇到了意外,稍微用一点极端手段,也不会有事的。
他吞了一口唾沫,胃里传来一种异样的酸痛感,太阳穴也在一阵阵地跳,他从前座爬到后座上,给女孩翻了个身。
这是他读到的知识,长期卧床的人如果不经常翻身,会得很多毛病。
虽然知道眼前的孩童因为“昏睡症”而不会醒来,但林羽裁的还是用了尽可能轻的动作,他在替小女孩翻身之前先调整了她身上毯子的位置,这是这几天下来他积攒下来的经验,因为如果先翻了身再想调整身上的毯子,很容易又会把女孩给带动。
女孩身体太轻了,哪怕林羽裁已经五十多个小时没有吃饭,仍然一只手就能够抱起来。
这个翻身的动作花的时间比往常要久,林羽裁知道,他做完了这件事之后,那个小摊肯定就已经收走了。
现在,只要他抬起头,就会看到空荡荡的街道和那个只有一个在打游戏的店员值班的便利店。
他又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咚咚咚。
这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得林羽裁浑身一抖,等到他回过神来,抬头看时,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在敲他的车窗。